林長卿語氣真誠，加上他一股子溫潤書生的氣質，如此慢條斯理的開口，不像是勸人買東西，但是卻說到了對方心坎裏。

  任憑誰聽得了這話，都要心中想著，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騙人呢？

  那老婦人原本還有些猶豫，卻被林長卿的話說得動心。

  她當即點點頭，朝著二人開口道，“便信了這位小哥的話，幫我稱上五升。”

  “好嘞！”孟佳佳臉上一喜，趕緊拿出稱來。

  這賣米竟似乎比她想的還要容易一些。

  孟佳佳手腳利落的稱好了米，又將其裝在老婦人隨身帶著的兜子中，細心封好，“大娘您拿好，千萬當心著點兒，莫跌了跤，讓這米灑出來！”

  “姑娘放心，老婆子我回去便將這米下鍋，若是吃著不錯，一會兒便還來買！”

  林長卿與孟佳佳二人，單是看著，便令人心生好感。

  若是米也不錯，過來再買上幾十升，又何樂而不為呢？

  隨著林長程的吆喝，以及這當先買下五升米的老婦人的離開，不由得有更多的人湊到攤子前。

  孟佳佳來不及與林長卿感慨，趕忙上去緊著招呼。

  隻是後來的人，卻不如開始的老婦人一般大氣。

  多是些一升、兩升的購買法子。

  孟佳佳此前還是心中感慨容易，可待得這一撥人買了離開，她才朝著林長卿歎了口氣，“相公，這買米的人，怎麽都一斤二斤的去買？”

  在孟佳佳心中，白米本是剛需，在現代的時候，哪家哪戶不是都要常備幾十斤的大米？

  可是在古代，怎的一二升便足夠了？

  林長卿一邊兒在紙上記賬，口中自然回答了孟佳佳的話。

  “城中住著的人家，並非盡數是比村中人家更有銀錢的。他們有些人是家中沒有田地，隻是靠著在城中做工賺錢，城中也多半是這樣的人。”

  “他們手頭的銀錢，乃是一日一日，又或是一月一月的賺到手中的。是以，這樣的人購買米糧，自然不會是出手闊綽，而是暫且買下近日的米，夠吃便成。”

  有著林長卿這一番解釋，孟佳佳才了然的點頭。

  他們村中的人，一年都在靠著田地營生。

  是以，這一年之中農忙時分收下的糧食，幾乎要覆蓋他們一年大半的收入。

  與城中按時收入銀錢做工的人，自然是不同的。

  不過雖然心中想的清楚，孟佳佳還是歎了口氣，“可若盡是一升兩升的去買，咱們這些米，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賣完啊……”

  林長卿在紙上填寫最後一筆，將賬目記得明明白白。

  他與孟佳佳指了指手中賬本，隻是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然記了整整兩頁。

  合計賣出去了一百多升。

  孟佳佳頓時懂得了林長卿的意思。

  這城中人每個人買的是不多，但是人多啊。

  如今隻是一會兒，便賣出去了一百多升。

  孟佳佳頓時幹勁十足。

  眼瞅著又是一撥人走過來，孟佳佳也跟著吆喝起來。

  “白米！新產的白米！十三文一升，瞧一瞧看一看誒！”

  人潮湧動之中，孟佳佳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候，一會兒上稱，一會兒裝米。

  待得日頭高升，烈日炎炎的時候，帶來的一千升米，竟然賣了大半出去。

  按照一袋一百升來算，竟隻剩下了四袋有餘。

  林長卿負責記賬，粗粗一算，已然是收入了七兩多銀子。

  孟佳佳抱著賬本，簡直想要親上一口。

  “相公！你真是料事如神，說著清晨能賣的最多，果真如此！”

  林長程擦著汗，在一旁接了孟佳佳的話，“弟妹是不曉得，長卿素來便是料事如神，他但凡是口中說出來的話，幾乎是十成十的清楚準確！”

  林長卿聽得此言，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略微低頭，讓開孟佳佳看過來的目光，唇角微笑道，“是大哥捧殺了，也非是那般準確，隻是素日裏說的話，盡數都是我所知曉的罷了。”

  他卻沒想到，孟佳佳聽得林長卿的話，心中更是欽佩。

  在醫院裏工作了十幾年，孟佳佳最厭煩的人便是滿嘴跑火車的人。

  不論是大夫還是病人，治病救人，本來就需要精準明確，可是有人偏偏不懂這些。

  有的醫生，明明對病症不甚了解，卻說的仿佛頭頭是道，就是為了多個穩定的患者。然而呢？卻往往治不明白，白白耽誤了患者寶貴的時間。

  有的患者也是如此，得了病症總要自個兒去網上查上一查，最終卻不相信大夫的診斷結果，總是拿著自個兒查到的不知哪兒來的資料與三甲醫院的醫生抬杠。

  故而，孟佳佳最喜歡的，便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人。

  林長卿此舉，大大增添了孟佳佳的好感。

  孟佳佳正想著，卻有一衣著不凡之人漫步朝著林家的攤子走了過來。

  這或許是大客戶！

  孟佳佳想著，從小馬紮上站起來，湊上前去便道，“今年新產的米，價錢公道合適，比米店要便宜一兩文，公子可有需要？”

  正說著話，孟佳佳鼻翼動了動，與這人挨得近了，似乎這人身上帶著些許獨特的香氣。

  那人朝孟佳佳點了點頭，卻不言語，而是彎下腰身，將手插進米袋之中，仔仔細細的摸了摸。

  這本是尋常動作，今兒個但凡是買米的人，多半有此舉動。

  可是不知為何，這人卻插的極深，上上下下翻了翻。

  接著，他將手抽出來，又如法炮製，接著摸了其餘的三個米袋。

  孟佳佳心中疑惑，有心製止，可有生怕得罪了隱性的大客戶，故而生生忍了下來。

  林長程見得孟佳佳似乎不滿這人的行為，連忙上去搶了孟佳佳一步，笑著又道，“公子覺得這米如何？雖是尋常品種，可卻是自家親種的，定不會有往年的陳米混入其中，您若是不放心，可以暫且少買一些，吃的好了再來！”

  可來人的手，慢悠悠的從最後一個米袋子伸出來，對著林長程的話不為所動，而是緩緩搖了搖。

  “這米，不成。”

  說著，他一言不發，直接從林家的攤子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