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梓翊聽著霍青青的聲音很輕，而且，似乎帶著一種放下所有的決絕，他心頭一顫，幾乎失聲：“青青，你要做什麽？”

  “如果我死了，你會愧疚嗎？”霍青青輕笑：“不，你不會，因為你說，我是霍成亮的女兒，你和我躺在一起都覺得惡心！”

  她笑，笑著笑著，眼淚都彌漫了出來。

  她為什麽要那麽傻，為什麽要相信韓梓翊會放棄藍小棠，為什麽要和他結婚，讓他有機會進入霍家核心？

  所有的錯，都是因為她。是她，間接害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霍青青閉上了眼睛，抬起了腳。

  雖然死亡是一種懦弱的逃避，可是，她真的無路可去。

  “青青，不要！”韓梓翊捏著手機，對著江麵大喊：“我愛你！”

  霍青青的腳猛地頓住，心跳在此刻漏掉了一拍。

  可是，片刻之後，她又反應過來：“韓梓翊，你是怕對不起我，我做鬼去找你？不會的，你曾經救過我的命，即使我現在因為你而死了，那也是正好兩不相欠！”

  “青青，不，我們之間，還有賬沒算清楚！”韓梓翊伸手去摸自己的西服口袋，摸到了另一個手機。

  他心頭萬分慶幸，自己竟然帶了兩個手機。

  他一邊衝霍青青說話，一邊，解鎖另外一部手機，然後，給顏清澤打了過去。

  此刻，顏清澤正抱著蘇拾槿熟睡，刺耳的鈴聲令他十分不悅。

  不過，怕把懷裏的女孩吵醒，他還是馬上起身，調了靜音，然後，走到洗手間接聽。

  “是顏先生嗎？我是韓梓翊，很抱歉打攪你，因為，我有個急事，想請你幫忙……”韓梓翊之前和顏清澤有過合作，所以留了電話。

  “什麽事？”顏清澤知道，如果不是重要的事，韓梓翊必然不會這個時候打攪他。

  “幫我查一個通話人的位置，要特別精確！”韓梓翊道。

  雖然緯度軟件方麵也很厲害，不過專供的並非此領域，對於人物的精準定位，還是DR那邊更勝一籌。

  雖然DR是時慕琛的，但是，顏清澤同樣在負責。或許，因為時慕琛和藍小棠的關係，他本能地還是不想求時慕琛幫忙。

  顏清澤收到韓梓翊發來的號碼，馬上打開和DR那邊的聯網。

  而此刻，霍青青在電話那頭道：“沒有算清楚什麽？好，你告訴我，我還欠你什麽，我都一並還給你！”

  “青青，你是我的妻子，你說，你還欠我什麽？”韓梓翊故意引誘霍青青說話，好拖延時間。

  “韓梓翊，你竟然說……”霍青青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

  隻覺得原本自己覺得是玉的東西，洗幹淨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根本就是一塊惡心得不能再惡心的爛石頭！

  可是，盡管如此，她的心還是會難過、還是會痛，甚至，潛意識裏，竟然還在祈禱，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場夢，夢醒後，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好，他們能夠長長久久在一起！

  “是啊，我們還沒有行夫妻禮，這麽遺憾的事情……”韓梓翊似乎覺得萬分可惜：“之前，你和傅席歌沒有過吧？所以，你還是完整的……”

  “你沒有資格提他！”霍青青恨極了：“你和他比，連提鞋都不配！”

  韓梓翊聽到霍青青的話，心頭猛地一縮，竟然有痛感蔓延開來，一時間，有些難以呼吸。

  可就在這時，他另一個手機，響了一聲，是顏清澤發過來的定位信息。

  心頭稍微一鬆，韓梓翊向著手機顯示的位置，大步奔去。

  因為是早晨，他一直攔出租都沒有看到一輛，就在他幾乎都以為自己隻能跑過去的時候，終於攔到了一輛車。

  “去市中心醫院。”韓梓翊壓低聲音說著，塞給司機一遝子錢：“用最快的速度，扣分我可以幫你扣，罰金我來付！”

  司機收了錢，連忙飛速往前開。

  好在是清晨，還不到上班高峰期，很多指示燈都是黃閃，而路上，也沒什麽車。

  韓梓翊還在繼續對霍青青說話：“青青，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和你父親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

  “你說的話，我怎麽可能相信？！我爸爸不在了，現在，任由你顛倒黑白，怎樣都可以了！”霍青青雖然這麽說著，其實，心底還是希望死也死個明白。

  韓梓翊雖然和她結婚後相處的時間不多，可是，也還算是了解她，所以，即使霍青青這麽說，他還是兀自講了起來。

  他刻意放緩了語速：“從前，有個小男孩，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做生意失敗，於是，將所有的錯歸結於他的母親，說他的母親是個掃把星……”

  他慢慢開始講了起來，而車窗外，風景在飛速後退，儼然，已經快要接近醫院。

  霍青青原本是恨極了的，可是，卻依舊被那個悲慘的故事吸引，沒有打斷。

  “沒有帶著母親逃脫魔窟，是他這輩子最遺憾的事。”韓梓翊說著，眼底有微弱的水光：“他很後悔，為什麽不是考上大學就帶母親離開，為什麽偏要固執地在大學時間存錢買房，買到房後，才接母親過去？如果能夠早一點……”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喉嚨幾乎哽咽。

  而出租車，已然到了醫院門口。

  韓梓翊飛速下車，然後，衝向霍青青所在的大樓。

  看著兩個LED上顯示的樓層還在不斷往上，韓梓翊等不了電梯，於是，轉身去找樓梯。

  而此刻，他的故事，已經講完。

  霍青青悲涼地問道：“所以，你就是故事裏的男孩，而我父親，破壞了你的一切？”

  韓梓翊答應道：“是。”

  “對你來說，我父親害死了你的父母。而對我來說，你逼死了我的父親。”霍青青閉上眼睛，有兩行清淚落下：“我終於明白了，你對我為什麽突然上心，也明白了，你明明喜歡藍小棠，卻願意娶我為妻……韓梓翊，正好，我要走了，以後，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

  霍青青擦幹眼淚，甚至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後，重新站在了天台的邊緣上。

  此刻，她幾乎能夠感覺到下麵的風，甚至在想，她飛下去的時候，風會是如何的淩厲，那她掉下去，頭發肯定亂得不成樣子，一定是難看死了吧……

  “爸爸，你不用為我而跪下來求他，因為女兒，什麽都不要了……”霍青青縱身往前。

  隻是，預想中的墜.落沒有到來，她隻覺得腰身一緊，有什麽緊緊抱住她，然後，她被懸在了半空！

  她艱難地回頭，對上了那張熟悉的麵孔。

  韓梓翊一手抱著霍青青，另一隻手，緊緊抓住天台外伸出的鋼質排水管。

  “你放開我！”霍青青扭動著身子：“我不要你假惺惺地來救！我恨你！”

  因為霍青青一動，韓梓翊幾乎沒有抓穩。兩人的身子在四十多米高的高空晃蕩，差一點就雙雙粉身碎骨。

  “青青，如果你想死，那我就放手，我們一起死。”韓梓翊看著霍青青，平靜地道。

  因為原本掌心就已經有傷，而那個鋼質的排水管時間久了也有些生鏽，凸起的地方將他的手硌得火.辣辣的疼。再加上霍青青一動，韓梓翊幾乎無法再維持兩個人的平衡。

  “韓梓翊，你發什麽瘋？”霍青青看著他：“我沒有給你任何道德捆綁，你隻需要放下我就好！”

  “我再說一遍，我不會單獨放開你！如果你想死，我馬上鬆開，我們一起掉下去！”韓梓翊說著，似乎真的已經開始鬆手。

  霍青青心頭一緊，明知道他是惡魔，明明很恨他，可是，想到他也會死的時候，一下子就不敢動了。

  於是，兩人維持著此刻艱難的平衡。

  而且，霍青青抬頭一看，發現有鮮血從韓梓翊的掌心彌漫而出，順著他的手臂，已然往下蔓延……

  她感覺心底再次升起尖銳的疼，仿佛自己被撕扯成了兩半，一半恨他，一半愛他。

  心底，湧起濃濃的無力。

  他們之間，橫亙著太多生死和仇恨，她放不下父親的死，忘不掉昨晚見到的畫麵，也不可能再接受他半分！

  她自責自己的軟弱，後悔自己的愚蠢，還有，此刻對他也可能死掉的不舍！一切，都是她的錯！

  眼淚順著霍青青臉頰落下，滑過下巴，很快，被風吹走不知所蹤。

  韓梓翊見她哭了，心一下子仿佛被什麽蠶食著。他恍惚裏想起，當初她愛哭，他還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小哭包。

  他後悔嗎？

  不，如果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也會找她的父親報仇！那樣的血海深仇，早就刻入骨髓血液，怎麽可能說放就放？！

  隻是，他後悔，自己不該在霍家動手，傷害到了她！

  韓梓翊感覺自己快撐不下去了，於是，努力忽略掉心頭擁堵的感覺，對著霍青青認真道：“青青，你聽我說，我會用力拉著我們上去。一會兒快要接近的時候，你先爬上去，我會在你下方托著你，你不會有事的。”

  霍青青看著他的眼睛：“你不怕我上去了，然後推你下去？”

  “沒關係。”韓梓翊衝她笑笑：“其實，我也很累，你想推就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