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北京相遇(2)
作者:
茯苓半夏 更新:2020-03-19 15:18 字數:2222
她喊:“……哥。”
北京城的冬天難得下雨,可是一下雨霧氣更重,濕冷的空氣中裹著灰蒙蒙的塵土。
做夢麽?陳灝東覺得應該是做夢,可是握在手裏那細細一截腕上明明有溫度。
他幾度想張嘴,幾度想出聲,可是每每有字溢到嘴邊又被迫退回去。
他怕自己一出聲夢就醒了,手裏抓的人會化成一團青煙在霧中消散。
嘀嘀嘀……嘀嘀……
“嗨,前麵那車還走不走?”
“媽的擋路上算什麽事兒!”
身後傳來一陣更為刺耳的鳴笛,終於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僵持。
常安轉了下自己被捏住的腕子。
“你鬆手……”
“你先鬆手行不行?”
半個多鍾頭後,路邊某間咖啡館。
常安脫了被雨淋得半濕的大衣,裏麵穿的是一條高領收腰針織連衣裙。
她指了指陳灝東身上的皮衣,“你……衣服都濕了,要不要脫掉?”
陳灝東沒理,一雙眸子跟雷達似地緊緊盯在常安身上。
常安下意識咬了下唇,拉過桌上的飲料單,作勢翻了下,“你要喝點什麽?”
對麵男人還是不出聲。
常安壓住呼吸,隨便翻了下,“要不來杯咖啡?拿鐵還是摩卡?”
等於問空氣,常安不得不又舔了下嘴唇,以緩釋此時有些糾結的情緒。
“那我隨便給你點了啊。”她抬手招來服務員,“兩杯拿鐵,謝謝!”
服務員記下單子離開,四周空氣沉得嚇人,常安在膝蓋上默默搓了兩下,手不再那麽涼了,可惜她也不敢抬頭看對麵的人。
外頭的雨還在下,雨水敲在玻璃上。
“那個……你過來也是參加追悼會的嗎?”
她這純屬沒話找話,可惜陳灝東並不領情,他就看著眼前的女人。
他是駕車從外地趕過來的,昨天晚上出發,開了八個多小時高速才進北京城,車上設了導航,快到殯儀館門口的時候導航語音
提醒目的地就在附近,所以當時他的視線在一圈轉,想先找個能停車的地方。
車速不算特別快,但也不慢。
殯儀館門口有個坑,車輪碾過去,車身重,自然會濺起水花。
他依稀聽到車外有人“啊……”地叫了聲,很迅速地彈開,應該是個女人,穿黑著衣服,短頭發。
陳灝東並沒在意,也沒時間在意,視線匆匆掃過車子就已經從她身邊掠了過去,可是心髒緊接著似被什麽重重一擊。
那個女人,那個身影……
動作反應似乎比腦中思維更加靈敏,在他還無法作出準確判斷的時候,腳下已經在第一時間踩下了刹車,還是一記急刹,晃得
陳灝東都往前衝了下,劇烈前傾回彈,後背撞上皮椅,視線落在後視鏡上。
北京城的雨啊,彌漫水霧讓一切都顯得不真實。
陳灝東就看著後視鏡裏那枚側影,看著她退到路邊高台上,彎腰抖了兩下褲腿,到底濺到多少泥水根本無從辨別,因為她穿了
一身黑,唯獨胸口別了一朵白色小紙花。
陳灝東覺得耳膜開始嗡嗡響,聲音都要聽不見了。
他把車子倒回去,離得更近了些,直至看清她的五官甚至表情。
她看上去很不爽,皺著鼻子擰著眉,委屈氣憤起來還是跟十幾歲的樣子一模一樣。
然後陳灝東就看著原本站在高台上的常安朝自己車邊走過來。
她拍了兩下車窗。
“喂!”
“你怎麽開車的?”
“知不知道這樣過去會把水都濺到行人身上!”
聲音忽遠忽近,又裹著外麵的雨。
陳灝東覺得原本關閉的耳膜瞬間又被衝開了,聲音像洪水一樣灌進來。
常安的聲音,夢裏夢過很多次的聲音。
他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看著她在外麵拍窗,又氣又急,好像下一秒就要罵人,陳灝東覺得不大對啊,這不是她的風格,她以
前就算氣得要死也不會在馬路上跟個陌生人理論。
再看眼前人,齊耳短發,小小一張臉,被雨衝刷過甚至連嘴唇都有些發白的膚色,身上那條黑色針織裙把輪廓裹得更瘦削更伶
仃。
似夢非夢,可是陳灝東醒了。
他足足盯著常安看了五六分鍾。
常安終於受不了了,把視線從窗外轉過來,與他深黑的眼眸對上。
“哥,你別這麽盯著我看了,怪嚇人的!”
她已經感覺到頭皮發麻,身上估計都起了雞皮疙瘩。
這時服務員端了兩杯咖啡過來,常安推了其中一杯過去,自己捧起另一杯,也不喝,先捧在手裏暖手心。
眼前嫋嫋霧氣,她半張臉都躲在碩大一隻馬克杯後麵。
陳灝東擱桌上的手指終於鬆開,問:“怎麽回事?”
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
三年前發生了什麽?
這麽長時間你又在哪裏,為什麽完全短了聯係?
縱使有千言萬語,千百個疑問和問題,他醞釀半天,或者是緩了半天,到嘴邊的也無非就是這四個字。
常安捧著杯子呼口氣,騰起來的熱氣被她一下子吹散。
北京城的那場雨下了很久,街上行人蕭條,溫度凍得駭人,好在有一杯熱咖啡暖手。
“……事情經過就這樣,我也是前段時間才恢複身份,年前跟佳卉聯係了,其餘人應該還都不知道。”
或許是最近不斷重複,跟周勀,跟常佳卉,甚至跟劉舒蘭,講的次數多了,一次比一次簡略,一次比一次心平氣和,最後就用
寥寥數語講述了三年的經曆。
陳灝東聽完久久都沒有說話,而是轉過去看著窗外的雨。
心想這場雨可真是應景,淅淅瀝瀝地把什麽都澆透了。
“哥?”
常安見他不出聲,喊了下。
陳灝東無意識地撥著馬克杯的把手,別人或許還能信她的寥寥數語,包括那段在天佑的日子,可是他不能,因為他曾有過相似
的經曆,知道這一程走得會有多艱辛,甚至他一度都懷疑常安陳述的真實性。
怎麽可能呢,把她跟那些事擺在一起,不不不,想都不能想,更何況還要她一件件去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