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他是在折磨自己(3)
作者:
茯苓半夏 更新:2020-03-19 15:17 字數:2218
“沒有。”
“進去看看。”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走廊一點光亮透進來。
周勀在黑暗中重新闔上眼睛。
周歆扶著老爺子走在床前,床上的人平躺,閉著眼,呼吸有些重,但看模樣睡得還算香。
“睡了多久?”周阜山問。
周歆:“快十二小時了。”
周阜山似很輕微地歎了一口氣:“讓他睡吧,睡著了可能會好受一些。”隨後周阜山揮揮手示意周歆出去。
人走了,房裏再度恢複死寂,連著走廊透進來的那一抹燈光也在門縫合上的一刻消失。
黑暗中周勀重新睜開眼。
高燒退了,肺上炎症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喉嚨也不疼了。
身體上的病痛神奇般消失,可獨獨留下心口那一塊,從此要他在這漫漫長夜中獨自清醒,在清醒中忍耐苦撐。
日子一晃就到了二月中旬,周勀在床上躺了三四天總算見好了,第一件事又要登島。
這次周歆也不勸了,劉舒蘭卻不舍得,站在房門口攔著。
“兒子,別去了,別去了行不行?再這麽熬下去你自己都快沒命了。”
可周勀不吭聲,拿了外套車鑰匙要下樓,結果在樓梯拐角處被周阜山堵了個正著。
“去哪兒?”
“去池尾島。”
“不準去!”
周勀看了眼,也懶得跟老爺子爭,繞著就要出門。
周阜山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抬起手裏的拐杖就往周勀身上招呼。
“混賬東西,是不是覺得現在翅膀硬了我就管不了你?還是老子當年教你的那些道理全都喂了狗?我讓你去,讓你去……”
拐杖一下下敲在周勀身上,劉舒蘭見勢趕緊從樓上衝下來攔。
“哎喲爸您別打了,別打了,他身體才剛見有些好……”
當娘的總是心疼兒子,可是劉舒蘭越護老爺子越氣,打得也越狠。
其實從小到大這也不是周勀第一次挨揍。
小時候周世青忙,劉舒蘭又一味護著,所以周勀從小的規矩都是老爺子在給他上。
老爺子那時候已經退居二線,渾身的勁兒使不完,又是當兵出生,那點帶兵打仗的凶猛銳氣最後全都用到教育這個嫡親孫子身
上。
他不求周勀讀書多棒,人有多聰明,隻教他頂天立地,男兒要有男兒的擔當,所以周勀身上的克製與意誌力並不是天生就有的
,而是受周阜山從小調教打壓磨煉而來。
“你看看你現在什麽德性,蔫兒不拉幾,魂不守舍,哪還有一點我周家長孫的樣子!”
“孬種,孬種才不敢麵對現實!”
“……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難過?小安走了我也不舍得,可是日子就不過了?你再看看你,如果小安在天有靈,你覺得她希望你
這樣?”
老爺子一邊痛罵一邊舉著拐杖往他身上敲,周勀也不躲,後背和腿上被結結實實挨了幾下。
劉舒蘭在旁邊哭天搶地,周歆又要拉老爺子又要擋開周勀,動靜太大家裏保姆也都趕過來了,全部亂作一團,最後總算把老爺
子拉開了。
周阜山喘著氣靠樓梯欄杆上,握拐杖的手戰栗不止,可是被揍得幾乎跪蹲在地的周勀還是沒什麽反應。
他好像成了一塊頑石,油鹽不進。
劉舒蘭抹著淚,“阿勀,你醒醒啊,你這是要媽的命。”
保姆也在勸,“……想開點,周先生,人死不能複生,想開點才能往下過日子。”
似乎所有人都在逼著他盡快走出悲傷,可是天知道他似乎也並沒有很悲傷,至少沒有旁人想的那麽悲傷。
他隻是有些喘不過氣而已。
周勀撐著站起來,姿勢有些狼狽,但表情十分正常。
他說:“爺爺,人還沒找到,屍體也沒有,你們不能就這麽判定她已經走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周勀顯得很平靜。
“抱歉,我得過去一趟,你們不用等我吃晚飯。”
他撿了地上的衣服和車鑰匙,拍了下腿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眼看人已經走到大廳。
老爺子又氣又急又痛心。
“阿勀!”他跺著拐杖喊出聲。
周勀停在原地。
周阜山問:“你到底幾時才能麵對現實?”
周勀沒轉身,大廳那裏也沒亮燈,他杵立在那,隻有蒼沉的聲音傳過來。
他說:“我相信她還在!”
周阜山咽口氣,緩了緩,“半個月了,你已經讓人找了半個月,如果小安還活著,她早就已經自己回來見你。”
最痛苦的有時候可能不是現實,而是必須一次次被人逼著去麵對這個現實。
造夢有多難,怎麽就不能讓他好好留在夢裏?
周勀閉眼沉了一口氣,沒言語,抬腿邁了出去。
劉舒蘭一下捂住嘴,失聲痛哭。
周歆別過臉,眼裏泛酸。
唯獨老爺子一個踉蹌靠在欄杆上,大氣往上猛喘,好一會兒才順過氣,痛心地說:“他這是在跟自己過不去,折磨自己而已……
”
二月中旬了,雲淩還是很冷,周勀隨意套上外套出門,路上給徐南打了通電話。
這幾天他生病臥床,徐南總算也得了喘息的機會,可這會兒老板又來找,提心吊膽連聲音都顫。
“周總……”
“有消息了嗎?”
徐南叫苦不迭,但嘴上還得佯裝平定,“暫時還沒有。”
“繼續找。”
“啊?”
徐南想說都已經找了半個月了,整片潼海都快要翻過來,不僅如此,周邊能找的荒島和小村莊都已經去差人打聽過,別說活人
了,就算屍體隔這麽久大概也已經被海裏的魚都啃食幹淨。
可這些話徐南不敢說,一個字都不敢說。
“好的,會繼續找,您身體恢複得怎樣?”
周勀克製住咳了聲,“沒事。”
“哦對了,昨天許隊聯係過我。”
“許隊?許世龍?”
“對,給我打了電話,好像有事找你。”
周勀掛了電話,把車停到路邊,轉手又撥了許世龍的號碼,可是一時半會沒人接,他看了眼腕表,快晚上六點了,可能已經下
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