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演技比拚
作者:
墨楊 更新:2021-06-04 10:09 字數:3700
而師父更是在這種責怪與埋怨中含恨去世了,師兄至今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死訊。
一想到這些,白芙整個人都蔫了,連跟蔣巔鬥氣的力氣都沒有了,煎好藥就徑自離開了藥房,完全無視了蔣巔不舍的目光。
…………………………
翌日清晨,蔣巔一行人離開了林府。
秦毅再次被派去送信了,仍舊是送給徐鉞,不過信的內容跟之前有了變化。
先前那封隻是隨手寫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這封則詳細的寫了莫江遇襲之事。
白芙並不清楚其中內情,隻知道秦毅又走了,而他們則沒有回到之前的那處院子,而是又到了一個不認識的地方。
一切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走走停停,偶爾打鬧爭吵,更多時候則是讀書認字,日子仿佛可以永遠這樣平靜的過下去。
直到……
蔣巔瘋了。
這一天天氣炎熱,院中的蟬鳴無休無止,聒噪的讓人心煩。
白芙不喜歡夏天,更不喜歡在夏天出門,所以整日都窩在房裏,隻在晚上太陽下山之後才出來溜達溜達。
這所謂的溜達,也不過是在自己的院子裏走走而已。
這日她像往常一樣在院中散步,興之所至還摘了兩朵芙蓉花。
白的簪在了自己頭上,粉的簪在了綠柳頭上。
綠柳歪著腦袋扶著花,麵色有些羞怯︰“奴婢戴花不好看的……”
白芙嗔了她一眼︰好看!女孩子戴花怎麽會不好看?
綠柳靦腆的笑了笑,倒也沒摘下來,走在她身後時不時抬手去摸一下,倒像是很喜歡的樣子。
兩個女孩子在這邊簪花的時候,另一邊的廚房卻是一片狼藉。
小吉和一眾部下死死的抵著門,門內蔣巔則在瘋狂的向外撞,想要出來。
眼看著薄薄的門板就快支撐不住,一個部下帶著哭腔說道︰“這可怎麽辦啊!將軍這回怎麽瘋的這麽厲害?”
蔣巔的母親當年就患有瘋症,後來更是在發病時直接跳下假山,當場摔死了。
這件事原本十分隱秘,可後來不知被誰傳了出去,於是人人皆知蔣巔有個瘋子母親,甚至有人懷疑他跟他母親一樣也有瘋症,發作起來六親不認好歹不分。
蔣巔覺得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他若真有瘋症,怎麽可能這麽多年都沒發作過?
所以雖然二叔二嬸兒對傳言感到十分氣憤,但他自己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他不放在心上,不代表別人也不放在心上,這一點等到他十五六歲的時候就非常明顯的感覺出來了。
那時候蔣巔已經身在軍營,且已立下了一些不大不小的軍功。
身邊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要麽已經成了親,要麽已經訂了親,即便沒定親的,因著軍功的關係也被認為少年有成,明裏暗裏有不少人打聽。
隻有他,一直無人問津。
蔣巔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些傳言竟真的被人當了真,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這種可能有瘋症的人。
他回過味兒後哭笑不得,隻覺得這些人腦子都被驢踢了,什麽鬼話都信。
直到有一日他脫光了衣服在營地裏亂跑了一圈兒,掀翻了許多人的營帳,還打傷了幾個試圖按住他的夥伴,然後在眾人的圍堵中又莫名其妙的清醒過來,才知道或許傳言非虛,他可能……真的有瘋症。
這個念頭像是一盆冷水,從他頭頂狠狠地澆了下來。
當初有多鄙視那些聽信傳言的人,現在就有多鄙視自己的愚蠢無知。
上峰因為這件事一度不敢再讓他上戰場,直到有一次胡人潛伏越境,而大魏一無所知,他接到徐鉞傳來的消息,單槍匹馬前往敵營,斬殺二十餘人,趁敵軍慌亂之時一舉取下敵軍首領的首級,才終於有機會重回戰場。
那位起複他的將軍當時是這麽對他的上峰說的︰“他若真在戰場上脫光衣服到敵軍麵前跑幾圈兒,沒準兒還能嚇到敵軍呢,出奇製勝有時也是不錯的方法嘛。”
上峰雖然仍覺得有些不妥,但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畢竟在這戰亂的年代,相比起強悍的實力,脫光衣服跑幾圈兒真的不算什麽大事。
後來蔣巔又發作過幾回,有時嚴重有時症狀較輕。
最厲害的一回是在一次被敵軍偷襲的時候,他剛巧發作了。
將官下令撤退,他卻揮著刀嚎叫著不要命的殺了過去,結果還真讓他殺出一條口子。
將官見有機可乘,從這條口子衝出去或許真能突破重圍,也許還能反擊敵人,最重要的是不用背上逃跑的罪名,於是當機立斷下令迎敵。
那場仗打的雖然艱難,結果卻十分漂亮,來偷襲的敵軍無功而返,還被他們繳獲了不少馬匹。
蔣巔從此在敵軍中有了名號,被稱為瘋子校尉,現在則直接成了瘋將軍。
而瘋將軍蔣巔在那之後卻發現一件不好的事,就是他發起瘋來變得很喜歡見血……
好在他慢慢的發現自己發病前其實有些先兆,比如渾身發熱,血液沸騰等等。
所以每每有這樣的征兆時,他就趁著腦子還清醒,讓人把自己關到廚房去。
廚房裏總有些活雞活鴨什麽的,再不濟也有幾條魚,他殺幾隻雞宰幾隻鴨再剁幾條魚,在廚房裏亂砍一通,發作的時間差不多也就過去了。
隻是等他離開的時候現場會比較慘烈,那些雞鴨總歸死的不是很好看就是了。
“將軍,姑娘讓人送了藥來。”
秦毅隔著門說道。
送藥?
蔣巔走過去把門打開,有些不解︰“我又沒病,送什麽藥?”
秦毅捧著藥碗道︰“姑娘看咱們連日趕路勞累,今日又淋了雨,特地去煎了驅寒的藥湯。林府的大夫看了一眼,說是極好的方子,讓咱們盡快喝了。”
林府就是如今他們所在的這座宅院,宅院的主人就是蔣巔身邊的中年男人林蕭。
林蕭聽了一拍額頭,頗為自責的道︰“你看我,光顧著問東問西了,竟忘了讓你先去換身衣裳。”
蔣巔一進門就直接跟他來了書房,身上到現在還穿著那身被打濕的衣裳。
他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沒事,不打緊。”
說完將秦毅手中的藥碗接了過來,仰起頭一飲而盡,喝完還炫耀般的對林蕭咧嘴笑了笑。
“看,我家阿芙多關心我。”
林蕭麵露無奈,看到一旁小廝提著的食盒裏還有一碗,順嘴問了一句︰“這兒怎麽還有一碗?”
小廝睇了一眼蔣巔的臉色,低著頭支支吾吾的回答︰“阿芙姑娘給蔣將軍身邊的弟兄們每人都煎了一碗,這碗……是秦大人的。”
“… …噗嗤。”
林蕭憋了半天沒憋住,到底還是笑了出來,拍著蔣巔的肩膀道︰“果然很關心你!”
蔣巔剛剛還笑的能開出花兒來的那張臉轉眼間黑如鍋底,盯著秦毅的眼楮好像要活剝了他似的。
秦毅哪想到這樣都能引火上身,苦著臉差點兒哭出來。
將軍,這……這真不關我的事啊!大家都有份,總不能怪我一個人吧?
…………………………
蔣巔喝完藥就回了林蕭給他安排的院子,白芙則在內院由林府的女眷作陪。
林府宅院雖大,人口卻並不多,除了年邁的林母之外,就隻有三十來歲的林夫人和兩個十幾歲的孩子,以及一幹伺候的下人。
兩個孩子都是男孩兒,自然是住在前院兒,隻在每日請安時才會到內院走動。
而林老夫人則常年吃齋念佛,住在佛堂,所以現在陪在白芙身邊的隻有林夫人和一個看上去比她年輕幾歲,被她稱為妹妹的女子。
這女子穿著一身湖綠色衣裙,頭上戴著一套看上去要滴出水來的翡翠頭麵。
盡管白芙對寶石毫無了解,也能看出這該是一套極好的首飾。
穿戴打扮如此精細的人,一定非富即貴。
可這人卻神色懨懨,滿臉疲態,跟林夫人說話時也總是心不在焉,說著說著就走神了。
林夫人努力跟不會說話的白芙逗著趣,心裏卻又牽掛著她,說著說著就忍不住把話題拉到了她身上。
“剛剛午睡是不是沒睡好?怎麽這麽沒精神?”
她關切的問道。
女子回過神露出一抹苦笑︰“怎麽能睡得好,能閉眼小憩片刻已是難得了。”
林夫人歎口氣,心中有許多想說的話,卻又礙於白芙在這裏,隻得咽了回去,柔聲勸道︰“你別想太多了,這事不是還沒最終定下來嗎?萬一國公爺日後想通了,又改了主意呢?”
女子搖頭,眼圈兒泛紅,似是也有什麽想說的話,但同樣沒有說出來,隻是搖了搖頭不言不語。
白芙看看她又看看林夫人,略作猶豫後伸手扯了扯那女子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兒又指了指她的,做了個搭脈的手勢。
女子不懂,林夫人到明白過來,問道︰“你是想給我這妹妹把把脈?”
白芙點頭。
林夫人笑了笑,對女子說道︰“妹妹,你讓阿芙姑娘給你看看,或許她能幫你調理調理呢。”
女子抬眸,麵帶不解。
林夫人已拉過她的手笑道︰“剛剛林大夫還跟我誇獎阿芙姑娘的方子好,那醫術想來也不差,你就讓她看看吧。”
說著已不容分說將她的手遞給了白芙。
白芙對女子笑了笑,抬手搭脈,片刻後將手收回,又對林夫人比劃了一翻。
林夫人笑著擺了擺手︰“好,那辛苦你了。”
說完讓下人陪她去了藥房。
“她幹什麽去了?”
女子不解。
林夫人淺笑︰“去給你煎藥了。”
“煎藥?”
“恩。”
林夫人言語間毫不掩飾自己的誇讚之意。
“這姑娘雖然不會說話,卻聰明伶俐且又乖巧懂事,見咱們有話要說,就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原來是這樣啊……
女子點了點頭,輕歎一聲。
“我們府上那孩子若也這樣懂事,我又何至於跟國公爺鬧成這樣。”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衛國公夫人顧氏。
因與衛國公產生齟齬,她一氣之下離開京城,跑到了自家姐姐這裏,與白芙他們前後腳抵達了林府。
“姐姐你說,我是那不懂事的人嗎?”
她紅著眼眶憤憤的道︰“若是那孩子真是個聰明的,可堪大任的,我能攔著國公爺不讓他給他請封世子嗎?”
“可是這些年你也看到了,那孩子確實資質平平,根本撐不起國公府的家業。”
“原本這也不打緊,他撐不起來還有他的幾個兄弟可以幫著一起分擔,大家相互扶持,總能和和美美的把日子過下去。”
“可他呢?他自己沒那個本事,還容不得他的幾個弟弟比他好!恨不能把他們全都趕出府去才甘心!”
“偏偏國公爺平日裏清醒的很,一遇到這孩子的事就像眼楮上糊了屎一樣什麽好歹都分不清了!那孩子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明明是我的孩子受了冤枉受了委屈,結果受罰的還是我的孩子,你說天底下有沒有這樣的道理?”
林夫人知道自家妹妹向來是個暴脾氣,但聽她說出這樣難聽的話,還是忍不住小聲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