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師兄盧兆
作者:
墨楊 更新:2021-06-04 10:00 字數:3508
男人用的力氣有些大,白芙踉蹌了兩下差點兒摔倒,回過頭時一臉莫名。
怎麽了師兄?
那人關好門後鬆了口氣,見到白芙不解的神情,麵色有些尷尬,但很快就掩飾過去。
他的年齡不大,十七八歲的樣子,錦衣華服,看上去像是富貴人家的翩翩公子。
跟在他身旁的小廝見他突然把外麵的人拉了進來,嚇了一跳,但礙於下人的身份,主子沒開口的事他也不敢隨便過問,便當做什麽都沒看見低頭退到一旁。
盧兆走到白芙身邊,麵上滿是關切,一迭聲的問出許多問題。
“阿芙,你怎麽在這兒?我爹呢?他沒跟你一起來?”
“我前些日子去白茅山上找過你們,結果你們都不在,屋子裏也到處都是灰,像是很久沒住人了。”
“我擔心你們是來這裏找我了,就趕緊過來了,可是等了好久也沒見你們來。”
“你們之前去哪兒了?怎麽現在才到?這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麽事?見過些什麽人?你怎麽打扮成這個樣子?”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的白芙腦子有點兒發暈,半晌才下意識的抬手比劃了幾下。
又想到這樣根本說不清楚,而且自己現在會寫字了,幹嗎還這樣瞎比劃?便拉著盧兆往書房走去。
走,師兄,進屋去,我寫給你。
盧兆不明所以,但還是跟她走了進去。
當看見原本並不識字的小姑娘竟然拿起了紙筆,一筆一劃的開始寫字時,盧兆麵色一僵,
“阿芙,你……你會寫字了?”
白芙怔了怔,點點頭,在紙上繼續回答他剛才問過的那些問題。
盧兆此時卻似乎更關心她會寫字這件事,掩在袖中的手稍稍握緊,低低的問了一句︰“我爹教你的?”
不是。
白芙搖頭,想了想,取過另一張紙︰別人教我的。
“誰?”
……偶然認識的一個人。她又寫。
那個人很厲害,教了我很多東西,還教了我騎馬。
但後麵這些她並沒有寫到紙上,隻是心裏想了想。
想到這兒,又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她的馬還在外麵呢!
平安!
我的平安!
白芙扔下筆趕緊跑了出去。
好在那小廝聰明伶俐,知道盧兆有話想單獨跟她說,趁著候在外麵的工夫,就先把馬幫她牽進來了。
白芙感激的對小廝笑了笑,小廝感受到她的善意,亦是靦腆一笑,道︰“公子放心吧,小的一定會將您的馬照顧好的。”
盧兆此時也跟著白芙走了出來,見到院中的馬一愣。
這匹馬一看就是匹難得一見的良駒,神駿無比,即便在京城也很少見。
他眸光微沉,臉上神色晦暗不明,緩緩走過去,狀若隨意的問道︰“阿芙,你會騎馬了?”
白芙點頭︰恩,會了,而且騎的很好呢!
盧兆淺淺的笑了笑,又問︰“這匹馬也是你剛剛說的那人送你的?”
是啊。
白芙再次點頭,伸手摸了摸平安的背脊,又親昵的蹭了蹭它的脖子,才再次轉身回屋。
“你是怎麽認識他的?我爹介紹給你的?”
師父?
白芙搖頭,又拿起筆︰不是,師父已經去世了。
“我爹死了?”
盧兆大驚。
白芙神色微黯,緩緩點頭︰師兄你上次離開後不久,師父就病了,身體每況愈下,後來……
她停下筆,沒寫師父最後是服毒自盡的。
師兄最後一次離山時跟師父大吵了一架,她不想讓師兄以為師父是被他氣病,抱著對他的埋怨與責怪而服毒自盡了。
雖然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是這樣……
盧兆眼圈兒一紅,身體微微發抖,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白芙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又忽然想到什麽覺得有點兒奇怪,再次提筆︰師兄你回去找我們的時候沒去祭拜師娘嗎?師父就葬在師娘的邊上。
如果他去祭拜師娘了,應該當時就看到師父的墓碑了才對,怎麽到現在都不知道師父的死訊呢?
盧兆回過神,眸光微閃︰“我……我一看屋子裏髒成那樣,你們離開怕是有段時間了,擔心你們是到這裏來找我了,怕跟你們錯過,就趕緊過來了。”
這樣啊……
白芙點點頭,並未多想,又跟他大致說了一下自己離開白茅山之後的經曆。
走錯路,被人騙,被人搶,遇到蔣巔,學會了識字騎馬,然後再來這裏找他,路上因為有匪盜所以才換了男裝。
當然,關於蔣巔的事她沒有多說,甚至連名字也沒有寫,隻說自己遇到個好心人,幫了她很多。
盧兆看著她的敘述,知道蔣巔是她偶然遇到的,神情稍稍放鬆。
“那……我爹臨終前有沒有對你交代什麽?留下什麽遺言?”
他看著白芙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白芙聞言更加沮喪了,師父是服毒自盡的,哪有留下什麽遺言。
她當時也曾想過師父會不會留下什麽遺書之類的,還去他的房間仔仔細細翻了一遍,結果什麽都沒有,師父真的就這樣去了,隻言片語都沒有留下。
可是她不想說出來讓師兄傷心,便在紙上寫道︰有。
盧兆身子猛地繃緊,指甲幾乎摳進掌心。
白芙沒有抬頭,自然也沒看到他一瞬間的失態。
師父說讓你照顧好自己,不要傷心,他已經不生你的氣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好讀書,將來考取了功名光宗耀祖。
她覺得自己寫的很好,抬起頭時卻見盧兆神色有些詭異。
“這是他說的?”
當然不是,是我瞎編的。
白芙自己杜撰了一份遺言,被問起時難免有些心虛。
但為了不讓師兄自責,還是堅持點了點頭︰恩!師父說的!
盧兆看著她的眼楮,直看的她心裏發毛,才淺淺的笑了笑,又問她︰“除此之外呢?他就沒說些別的了?”
別的?
還能說些別的什麽?
白芙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還能編些什麽了,便搖了搖頭︰沒……沒了,師父就說了這些。
盧兆直勾勾的盯著她,半晌才自嘲般的輕笑出聲︰“阿芙你別騙我了,我爹那個人我還不清楚嗎,脾氣的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怎麽可能說這樣的話,這一定是你為了安慰我編出來的。”
謊言被拆穿,白芙麵色漲紅,還想擺著手解釋︰沒有沒有,真的是師父說的,他……他真的不生你的氣了!
“好啦,”盧兆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不過也不用編這樣的瞎話來哄我,我爹要是知道了,晚上怕是要托夢給你,怪你假傳他的遺言!”
才不會呢!
白芙氣鼓鼓的瞪圓了眼。
師父對我那麽好,才不會怪我呢!即便在夢裏也不會!
盧兆輕笑,捏了捏她的麵頰︰“瞧你,還跟以前一樣,一生氣就像條小金魚似的,一點兒都沒變。”
金魚……
白芙想起前不久還有人也這樣說過她,眸光暗了暗。
還沒來得及體會那莫名湧上的一絲失落,就聽盧兆的聲音再次響起,聽上去自責而又愧疚。
“不過說真的,我爹他……真的沒對你說別的什麽嗎?比如怪我不該跟他吵架,怪我沒回去看他之類的……”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白芙趕忙擺手。
師父雖然沒有留下剛才她瞎編的那些遺言,但也真的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盧兆見她神情真摯,眼中滿是對他的關切,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我真怕……他到死還在怪我。”
不會的,師父……師父畢竟是你親爹啊,父子之間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到死都放不下。
白芙心裏想著,又想起自己來找師兄主要是為了將師父的藥箱給她,便趕忙將藥箱從自己身上摘了下來。
盧兆見她把藥箱塞到了自己懷裏,有些不解,就見她低頭又寫起了字︰師父的屋子之前著了一次火,醫書什麽的全都燒沒了,也沒能留下什麽遺物。這是他生前最寶貝的藥箱,師兄你留著當個念想吧。
“著火?”
盧兆又是一驚。
恩。
白芙點頭。
點完頭又怕他誤會是自己不小心燒的,趕忙寫道︰不是我,是師父生前發生的事。我也不知道火是怎麽燃起來的,發現的時候醫書已經都被燒掉了,師父也差點出事,好在後來人沒事,隻是醫書沒了……
當然,如果白芙願意,她現在可以全部都默寫下來。
但是盧家的醫術向來是傳男不傳女,白芙又不是盧劍南的親生女兒,自然更不能傳給她。
奈何白芙天資聰穎,自幼耳濡目染,即便盧劍南什麽都不教,她也自己學會了一些,三歲便可粗略的辨認藥材,五歲已經可以跟著盧劍南上山采藥,對於藥草的分辨比盧兆還強。
盧劍南對她喜愛有加,又見她著實聰慧,實在不忍浪費了這麽一個學醫的好料子。
思來想去便決定教她一些淺顯的醫術,但是不教她識字,並叮囑她不可將這些醫術外傳,免得壞了盧家的規矩。
白芙喜歡學醫,更喜歡跟師父一起學醫,自然點頭答應了,從此以後每日跟在師父和師兄身邊,上躥下跳的擺弄各種藥材,弄壞過他們的不少藥,也幫著一起弄出過很多不錯的藥。
師父和師兄都很喜歡她,對她百般寵愛,所以她從不覺得學醫是件多苦的事。
但是後來師兄出山求學了,一年才回來一兩次,師父可能是閑來無事,竟把以前不讓她學的那些醫書上的內容也都教給了她,甚至還問過她想不想識字。
白芙不喜歡讀書寫字,師父也就沒再提起這茬兒,卻要求她必須把這些醫書全都背下來。
白芙一聽頭都大了,自然不願意。
師父對於這件事卻十分堅持,定要她認真背熟才行。
可是這樣背書太麻煩了,白芙就想那索性也學一學識字吧。
原本想教她識字的師父卻又不知為何不教她了,隻讓她幹巴巴的背,他讀一句,她背一句。
白芙以為師父是擔心她學會了寫字,將來把這些東西外傳,便沒再要求,就這麽生生的靠著死記硬背把所有醫書背了下來。
背完後師父還不讓她告訴師兄,說怕師兄知道了不高興,畢竟當初說好了,這些東西是隻教給師兄的。
白芙覺得師兄不會那麽小氣,但是師父一再叮囑,甚至自盡前的那些日子還在說起這個,白芙此刻自然也就不願違背師父的意思,將此事告訴師兄,就更不會提出默寫醫書的事了。
何況在她看來,那些東西師兄早就學過了,她即便默寫一遍也沒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