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忠總是讓賈瑞給介紹經驗，賈瑞也就隻好陪著這些人。

  在東安門呆了一夥兒，就到了東四牌樓市場。

  這裏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地點。

  “你們看看這裏，各個攤販都整整齊齊，沒有侵街占道，貨物也都擺得整齊。”

  “對了，衛若蘭，你看看你們南城的大柵欄和崇文門，亂糟糟的，成何體統。還有，課稅司的人說，總是有人爬城牆偷運私酒，你們也去查查。”

  “是，大人。卑職回去之後就查。”

  查，我查個鳥啊，怎麽查啊？

  市場人來人往的，亂一點兒不是很正常麽？再說了，偷運私酒，巡捕營幹什麽去了，巡城把總幹什麽去了？

  城牆和城門，那是九門提督的事兒，我管得著麽？課稅司跟你說說，你就當真了。

  “對了，馬尚德，你們那邊的城門，本來不許走酒車的，為什麽酒車還要從你們那裏過啊，回去好好查查。”

  馬尚德也是一肚子委屈。

  酒車從城門過。那能怪我麽？守城門的是幹什麽的啊？

  別說他們查不出來，酒車那麽大的酒味兒，誰聞不出來？分明是他們收了賄賂，故意放進來的，能怪我麽？

  一行人來到一個桌案前麵，上麵的幾個字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公平台。”

  徐道忠不自覺地念了出來。

  “天祥，這個是什麽意思？”

  賈瑞看了一下站在裏麵倪二，點點頭。

  “倪總甲，你給徐大人說說。”

  “是，徐大人，各位指揮使。這個公平台，專為公平交易而設。有公平秤、公平尺、公平鬥、公平升等等。”

  “這些衡器，都是東城兵馬司從戶部那裏你買來的，經過戶部校驗，打上了烙印。”

  “到市場裏買東西的顧客，若是懷疑商家有缺斤短兩之類的事情，就可以把貨物拿到這裏來驗證。”

  “若是真的有缺斤短兩的行為，就可以回去找市戶索賠。”

  哦？這個倒是很新鮮啊，不過確實很有意思。

  “這是誰的主意？”

  “自然是我們賈指揮使的主意。”

  這一回，衛若蘭等人沒有在心裏埋怨賈瑞。

  這個主意確實很不錯，隻是買幾樣衡器而已，做起來也不難。但是對於那些無良的不法市戶，能起到震懾和監督作用。

  “效果如何，有人來校驗麽？”

  “自然有。”

  說話間，就有兩個顧客在後麵等候。

  “來，你給這兩人校驗一下，看看是否足斤足兩。”

  一個人買的是二尺布，倪二拿尺子給量了一下。

  “沒有差錯，你放心吧。”

  “謝謝各位老爺。”

  顧客高高興興走了。

  另一個人買的是米，說是二十斤，倪二一稱，十八斤，少了二斤。

  “你在哪家買的？”

  “曹家米行。”

  “又是他。走，我帶你找他去。各位大人失陪了，我帶他去討回公道。”

  “我們也跟著過去看看。”

  徐道忠就帶著眾人，跟了過去。

  很快就到了曹家米行。

  倪二把米袋子往櫃台上一放。

  “曹掌櫃，知道怎麽回事兒吧？少了二斤。”

  “啊，不會吧，對不起，稱錯了，錯了，我給補上。”

  “補多少啊？”

  “少一罰十，缺二斤，罰二十。我認罰，認罰。”

  曹掌櫃一看這麽多大人物來，哪裏還敢怠慢？急忙稱了二十斤米。

  買米的家夥萬萬沒想到還賺了，說盡了好話。

  “謝謝官老爺。”

  買米的家夥衝著倪二一個勁兒鞠躬。

  “你謝錯人了，要謝也該謝徐大人。我們都是徐大人的屬下，告訴你吧，這位就是巡城禦史徐大人，是他叫我們這麽做的。”

  “謝謝徐大人，謝謝徐大人。”

  徐道忠一聽愣了。

  我沒叫你們這麽做啊。

  不過，東城兵馬司也是我的屬下，他們的功勞，似乎也是我的功勞啊。

  我叫他們好好當差，這事兒說是我叫他們做的，似乎也沒錯哦。

  這個倪總甲不錯，會說話，我記住你了。

  “不用客氣，其實你也不用謝我，要謝就謝皇上，是皇上要我來做這個巡城禦史的。”

  徐道忠說完，四下看看。

  此時要是有錦衣軍的密探在此就好了，他把我的話傳給皇上，皇上一定高興。

  買米的人千恩萬謝地走了，徐道忠四下看看，發現了異常。

  “那家米行似乎生意不錯，這家生意為何如此冷清？”

  “想來是因為他家總是缺斤短兩吧。”

  馬尚德猜測道。

  “不對，缺斤短兩也沒寫在腦門兒上，顧客哪裏知道？天祥，這是怎麽回事兒，你知道麽？”

  賈瑞指了指門上的一塊黑木板。

  “大人看看這個。”

  眾人一看，就見黑木板上有幾個字：“缺斤短兩市戶。”

  “這個曹家米行，已經不止一次缺斤短兩，所以對他就實行缺一罰十。他不是就想坑害顧客麽，我們就狠狠地罰他，看他有多少東西夠罰的。”

  這麽狠？

  不過這種奸商著實可恨，罰他也是應該的。

  “不錯，不錯。不過，為何是個黑牌子？”

  “多數百姓不識字，所以就用黑牌子。時間久了，一見黑牌子，顧客就知道這是奸商，上當受騙的人就會大大減少。”

  “那邊那家米行，信譽應該不錯吧。”

  “目前還沒有發現缺斤短兩，以次充好的現象。這家是個老字號，多年來一直信譽很好。”

  “既然如此，是否該給他們掛個好牌，比如紅牌，或者守信市戶之類的，以資鼓勵。”

  “我們也曾經想過此事，但是後來否定了這個想法。”

  “哦？為什麽？”

  “遵紀守法，誠信經營，本來就是商家的應有之道。不用特別表彰。”

  “象曹家米行這樣的奸商，才是我們監管的重點。”

  一時間，眾人沉默。

  琢磨了一會兒，徐道忠開口。

  “你們也聽見了，今天的情形，你們也親眼看見了。我也沒想到，今天會見到這樣的事情。”

  “此時此刻，你們有何感想？”

  “我知道，你們可能以為我願意偏袒東城，但你們好好想想，東城做到的事情，你們做到了麽？”

  “別的不說，就說公平台和這個黑牌的事情。這個也不用花幾個錢吧，隻要用心就不難做到。”

  “你們捫心自問，自己用心了麽？”

  這一回，眾人確實無話可說。

  正如徐道忠所說，這兩件事確實不用花幾個錢，他們完全有能力做到。但就是沒人想到這些，沒人做這些細致而紮實的事情。

  這一刻，他們確實覺得自己不如賈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