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初刻，賈瑞來到了巡城禦史衙門，見到了徐道忠。

  “天祥，聽說你們東城把錦衣軍的劉百戶抓起來了，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啊？”

  徐道忠傍晚的時候，聽到了這個消息。

  本來打算回家，也不敢走了，就叫賈瑞趕緊過來回話，沒想到賈瑞竟然拖到現在才來。

  “大人，卑職正要跟你稟告此事。這一下子，我們可立下大功了，你要的三把火，第一把火已經給你燒起來。”

  王八蛋賈瑞，我是叫你燒火，可是沒叫你去燒錦衣軍啊。

  錦衣軍是什麽人，那是皇上的人，你不知道麽？

  哪怕你燒別的地方啊，六部六科五軍都督府，你燒哪個地方不行，非要把火往皇上哪裏燒，這不是找死麽、

  皇上叫我當巡城禦史，我第一把火就燒皇上，你叫我跟皇上怎麽交代？

  “大人，這個劉百戶，是個韃靼奸細，幸虧我們及時緝捕了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一下子，徐道忠倒是嚇了一跳。

  “什麽？你說他是韃靼奸細？”

  “對，正是韃靼奸細。在小南莊那裏，查獲了京城的城防圖和韃靼文的信件。已經找鴻臚寺的通譯肖鐸翻譯過來，結果叫人心驚肉跳。”

  “啊？還有這些東西？信件上說了些什麽？”

  “叫他搜集京城衛所的兵力部署，京營的兵力，各級武將姓名。”

  “京師各個重要衙門的位置和守衛情形，內閣六位大學士、六部尚書、九門提督、巡城禦史、王公貴族等等各家府邸的位置和圖樣。”

  “什麽？連我家的位置都要搜集，我才正四品啊。”

  “不在於品級，而是大人的位子十分關鍵。將來他們暗殺的時候，大人就是第一道障礙，所以……。”

  “你是說他們要暗殺我們這些人？”

  “信裏雖然沒有這麽說，但是他們要各位大人宅邸的位置和圖樣幹什麽？總不會想要照著樣子，他們回去蓋府邸吧？”

  “況且，隻要把這些身居要位的大人們暗殺，京城就會陷入混亂之中，朝政也會陷入癱瘓。此時如果韃靼人趁機來攻城的話，你想想……。”

  還想什麽啊，徐道忠有點兒不敢想象。

  看著徐道忠驚慌的樣子，賈瑞不禁心裏高興。

  你們不是都不願意得罪錦衣軍麽？現在就把你們這些人都給栓進來。

  劉百戶要跟韃靼人暗殺你們，我就看你們怕不怕？這回就逼著你們跟錦衣軍翻臉。至少不讓你們替劉百戶說話。

  “大人，這些還是小事情。”

  都要暗殺大臣了，還是小事兒？就差暗殺皇上了。

  “難道還有大事兒？”

  “驚天大事兒。”

  “究竟什麽大事，快說。”

  賈瑞拿出一張紙，遞給了徐道忠。

  徐道忠看了一會兒，嘴唇哆嗦起來，手也跟著顫抖。

  “這件事情，還未經查實，隻是信件上翻譯過來的。不過，已經檢查了劉大力，他目前還沒有自宮。”

  這個偽造的信中，說的是韃靼人叫劉大力自宮，混進宮裏當太監，接近皇上。

  至於接近皇上的目的，這沒有說，隻是潛伏好了等待指示。

  但是這就足夠嚇人的，誰都可以想象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輕的是刺探情報，至於嚴重的，刺殺皇上也有可能。

  不管怎麽樣，誰敢把這樣一個敵國密探留在皇上身邊？

  “本來我們以為這個劉大力隻是韃靼人的細作，沒想到這一查，又牽連出來他很多事情。”

  “欺男霸女，欺壓良民，搶奪民財，強占土地，勾結市井無賴，打罵虐待弓兵、火甲，向兵馬司勒索錢財，強迫火甲每晚向他們供應酒菜飲食……。”

  “為了搶奪土地，製造冤獄，打死良民。強迫村民為他們耕種土地，貢獻財物……。”

  “這是查獲的髒物清單，這是村民的作證口供，這是商戶、市戶、百姓檢舉揭發他們的罪行，這是百姓要求嚴懲劉大力的萬民折。請大人一並過目。”

  賈瑞就把材料一一遞給了徐道忠。

  “目前此事已經傳遍東城，若是別的案子，早就移交到了刑部。”

  “但劉大力是錦衣軍的人，屬下不敢擅自做主，況且此事事關重大，他作為韃靼人細作的事情，還有很多疑點，難以查證。所以還請大人做主。”

  便是他不是韃靼人的奸細，光憑別的事情，也足夠要他命的。

  人們都知道錦衣軍作惡多端，但是事情沒有直接暴露，沒有查他們的時候，那就隻是一些傳說。

  現在有人拿出了這麽多的證據，那就是把事情公之於眾，這個時候，就得給人一個交代，就沒有幾個人敢於公開袒護他們。

  況且，劉大力隻是個小小的八品百戶，人微言輕，此時最好，最省事兒的辦法，就是犧牲他，給輿論一個交代。

  即使錦衣軍高層不願意，也隻好犧牲劉大力，來堵住悠悠眾口。

  這就是賈瑞和鄭天倫、陳也俊策劃的鏟除劉百戶的計劃。

  這計劃有不少漏洞，甚至有的地方難以自圓其說。

  但是現有的這些可以查證屬實的罪行，已經足以置劉大力於死地。

  至於韃靼人細作，京城防務情報，暗殺大臣和王公貴族、潛伏到皇上身邊這些事兒，賈瑞也沒指望所有的人都相信。

  但是，也沒有幾個人敢拿這不當回事兒，最後的結果，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把劉大力殺掉，除掉這個禍患就是最簡單徹底的辦法。

  正如賈瑞估計的那樣，徐道忠現在陷入了兩難境地。

  如果這回辦了劉大力，就得罪了錦衣軍。

  但是如果不辦，也非常麻煩。

  這件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根本就瞞不住，自己必須做出選擇來。

  尤其是涉及到皇上大臣們的安危和京城城防安全，這樣的大事兒，更不敢私自壓下來，甚至跟錦衣軍私了都不行。

  想來想去，徐道忠發現，自己其實已經別無選擇，真能按照賈瑞設計好的方向走。

  “大人，這件事情是否辦錯了？”

  賈瑞假裝小心翼翼地問道。

  “哦，沒有，你辦的很好，剛剛上任就能破獲如此大案，真是可喜可賀啊。幹的不錯，不錯。”

  “謝謝大人誇獎。既然如此，下一步我就再接再厲，燒第二把火，爭取更大的轟動。”

  徐道忠腿一軟，差點兒癱在地上，急忙扶住椅子站穩。

  王八蛋賈瑞，你別急著燒第二把火好不好啊。

  這第一把火你就把我給燒蒙了，咱們悠著點兒行不？

  我如今寧願你什麽也不幹，也不願你給我弄出這麽大動靜出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