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是發榜的日子。

  盡管此前賈瑞已經說過，自己這一科很可能考不上，但是賈府眾人還是很關注這件事情。

  一大早，就有不少街坊鄰居來到賈代儒家，有的人甚至還沒吃飯就來了。

  賈代儒無奈，隻好一邊招待這些人吃飯，一邊等待消息。

  賈瑞的舅舅黃進也來了，隻在這裏停了一下，就去了貢院，在那裏等候放榜。

  榮國府這裏，很多人也在關注著這個消息。

  剛剛吃過早飯，人們就紛紛聚集到了老祖宗的上房。

  昨天晚上，老祖宗就發話，叫賈璉一早就出去等著放榜，一旦有了消息，立刻回來稟告。

  “老祖宗，瑞兄弟也不知道能不能中啊。”

  王熙鳳說道。

  此時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隱隱地希望賈瑞能夠中第，進士可比舉人值錢多了，賈瑞中了進士，也是府裏的一個榮耀。

  這些年以來，賈家除了東府出了一個進士，就是西府這邊的賈珠中過一個舉人。

  這回賈瑞若是中了進士，賈家就有了第二個進士。

  一家出兩個進士，這樣的家族還不多見。

  但是一想起賈瑞以往對自己的種種行徑，王熙鳳立刻就恨得咬牙切齒。

  王八蛋賈瑞，誰中你也別中。

  秀才、舉人的時候，你都那麽猖狂，若是再中了進士，豈不是更壓我一頭，今後怕是永遠受他的氣。

  “我又哪裏知道，瑞哥兒不是說了麽，他恐怕中不了。中了更好，不中也沒事兒。反正他已經是舉人，將來當個官兒也不難。”

  “瑞大哥學問很好，我覺得他一定能中。他越是謙虛，就越是有把握。”

  黛玉說道。

  她是很希望賈瑞能中第的。

  因為瑞大哥中了進士，就能當更大的官兒，就能做更大的買賣，自己也能跟著賺更多得錢。

  況且瑞大哥的學問那麽好，他若是不中，還有誰能中呢？

  “那可不一定。”

  寶玉頗不以為然。

  “舉人根本就不算什麽，貢士那是全國才選出來那麽一兩百人，不是出類拔萃者，哪裏就那麽容易中了。”

  “若是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中了進士，那滿大街都是進士了。”

  “寶二哥，你這麽說就不對了，瑞大哥學問那麽好，一首《木蘭詞》寫的極為出色。這樣的人不中進士，簡直就沒有天理。”

  史湘雲可不管那麽多，有話就說。

  “哼，便是真的中了進士，又有什麽了不起的。”

  寶玉現在很有些瞧不起賈瑞，認為他完全就是不務正業。把大好的時光浪費在追逐名利上，這樣的人，實在是濁氣逼人。

  原本還覺得他創造了撲克，給女子們玩兒，是個為女子做事兒的好人。沒想到如今竟然露出了本性來。

  “既然進士沒什麽了不起的，你也去中一個回來，給我們看看啊。”

  史湘雲此話一出，寶玉立刻沒話。不過心裏還不服氣。

  我才不做那種無聊的事情呢。中了進士，就要當官兒。哪裏還有工夫跟姑娘們在一起。

  天天跟那些祿蠢在一起，爭權奪利，勾心鬥角，悶也悶死了，哪裏有如今這樣逍遙自在。

  再說了，便是賈瑞這回中了，也不過是貢士而已。過了殿試，才是進士。

  便是過了殿試，還有一甲、二甲、三甲之分。

  一甲狀元授進士及第，正六品。

  榜眼、探花和二甲，賜進士出身，授正七品。

  到了三甲，就是同進士出身，才授正八品。跟狀元差的遠呢。

  便是賈瑞考上，又有什麽值得誇耀的？

  可惜湘雲妹子竟然替賈瑞說話，也是忘了遠近。

  遺憾的是黛玉也替他說話，竟然說他能夠中了進士。可見是在江南的時候，跟著賈瑞學壞了。

  別人都在關注此事，賈瑞卻非常平靜。

  此時，他正跟山子野、林之孝兩人在省親別墅的工地上。

  工地上已經開工，雖然土地還沒有全部開化，但凍土層也隻剩下下麵的一層。

  上百名工人，已經開始挖溝。附近不遠的地方，木匠作坊也已經開工。幾個鋸匠正拉著大鋸破木頭。

  一個鐵匠爐已經搭設起來，兩個鐵匠正在叮叮當當打鐵，開始打造各種鐵釘、鋦子、釺子、鉤齒、耙子等。

  不遠處兩個篾匠正用藤條，編製安全帽。

  工地上幹活兒的大部分人，都已經戴上了安全帽。

  工地上還立了不少木板，上麵寫著各種安全宣傳標語。

  跟別的建築工地不同，這個工地已經封閉起來。

  四周埋設了木樁，搭設橫杆，綁上葦席。外麵的閑雜人等進不來，甚至都看不見裏麵的情形。

  在裏麵幹活的工人，也不能隨便出去，進出工地，都走固定的安全通道。

  山子野幹了幾十年的建築，這樣的工地，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開始的時候，他覺得這樣純屬多餘。

  但是開工幾天下來，他就發現了好處。

  到處井然有序，隻要遵守了安全規矩，工傷就會大大減少。

  有人受傷，就得給人治傷，花錢不說，還耽誤幹活兒。若是死了人，更加麻煩。

  不僅家裏人來鬧，官府還得介入，賠錢喪葬，更是費錢費力。

  如果傷亡少了，就可以避免大部分麻煩事。

  “瑞大爺，辰時正了，快發榜了吧？”

  山子野問道。

  “應該快了。”

  “瑞大爺這樣的，我倒是頭一回見到，那邊放榜，你這裏倒像是沒事兒人似的。你這樣的讀書人，天下怕是沒有幾個。”

  山子野也確實挺佩服賈瑞的這份兒定力。

  “中也罷，不中也罷，不過是個功名而已。有沒有其實也不打緊。”

  “也就是瑞大爺這樣看，別的讀書人可不是這樣的。”

  “那也不一定，咱們府裏的寶玉，就不在乎這個。”

  就他？他有這個本事嗎？

  林之孝暗自腹誹。

  “瑞大爺，要不要我去看看？”

  林之孝說道。

  “賈環和晴雯不是去了麽，有了消息，他們不就回來了麽。”

  幾個人轉了一圈兒，到了工地入口處。就見不遠處晴雯和賈環過來。

  兩人走的不緊不慢，也沒有喊叫。

  林之孝心裏不禁一愣。

  怕是沒中啊，若是中了，晴雯定是最高興的，此時怕是早就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叫起來。

  賈瑞看見兩人的樣子，心裏也不禁咯噔一下。

  原來沒中啊。

  不禁有些失落。

  我說不在乎，其實心裏還是很在乎的。

  兩人到了跟前，還是板著臉，沒有說話。

  “到底中沒中？”

  林之孝小心地問道。

  “是啊，你們倆說話啊。

  山子野問道。

  唉，賈環長長歎了口氣。

  “晴雯，還是你說吧。”

  晴雯也歎了口氣。

  “唉，中倒是中了，可惜隻中了五十五名。”

  晴雯說完，瞟了賈瑞一眼，露出一點風情。

  “五十五名，那就是中啦？”

  林之孝還沒反應過來。

  “排名都出來了，自然是中啦。恭喜瑞大爺高中貢士。下一步就是進士啦。”

  “恭喜，恭喜。”

  賈瑞也暗自舒了口氣。

  總算是中了，也算得上是個圓滿結局。

  晴雯你個死丫頭，竟敢捉弄我，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