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春城。

  陰風陣陣，雷雨交加，到石林杏林大觀園的路泥濘不堪。

  羊超越死死抓著車窗扶手，仿佛置身在暴風雨的扁舟裏，顛簸晃蕩，上下起伏。

  瞥了眼葉秦，感冒藥吃過以後，雙手抱懷，閉目養神，看似穩如泰山，實際在意識空間裏遭罪。

  此時此刻，葉秦頭發森綠，嘴唇血紅，膚色慘白如白雪，身穿著紫色的西服，臉頰兩邊有一圈的訂書針，訂的是半張臉皮。

  麵前，一塊越獄的胖子罪犯搶走自己相中的戰利品，叫囂著他才是隊伍的老大！

  “well，well，well，嘿嘿。”

  葉秦翹起嘴角，越發玩味道：“看來咱們得來一個終極較量了。”

  說著，從腰間取出一把6發左輪。

  經典的俄羅斯轉盤自殺。

  參與者輪流把手槍對著自己的頭，按下扳機，次數隨意，想要結束，要麽中槍，要麽從心！

  真正亡命之徒的遊戲！

  他保持著優雅的姿態，往彈巢裏放一枚子彈，然後關上，眼睛直直地盯著胖子，目光瘮人。

  “誰先？”胖子焦急道。

  “女士優先。”

  葉秦戲謔地吹了個調戲的口哨，就見胖子在他的威勢下，扣在板機的手指微微發顫。

  叮！

  脆亮，沒有子彈的出膛聲，隻有胖子劫後餘生一樣的笑容。

  “該你了！”他得意道。

  “笑的多漂亮。”

  葉秦搖晃了下左輪槍，嘿然一笑道：“什麽才是優秀喜劇的訣竅？”

  瞧槍口抵在他的下巴，胖子滿眼期待著火藥的硝煙味，滿腦子都是下巴打穿的畫麵。

  然而，叮的一下，畫麵破裂。

  胖子停止了笑容。

  “時機。”

  葉秦邪魅一笑，然後繼續，槍口換到臉頰的位置，訂書針縫合的疤痕格外紮眼。

  “那麽什麽是勇氣呢？”

  胖子心跳加速，渴望子彈打穿這張口嗨的臭嘴。

  但伴隨“叮”的一聲，希望破滅。

  神情瞬間僵住。

  “壓力麵前要保持優雅！”

  葉秦從容淡定，行為瘋狂，但看上去像個正常人，他可是傑羅姆·瓦勒斯卡，哥哥就因為他，成為小醜！

  簡直比小醜還小醜。

  他極其享受這種感覺，笑眯眯地把槍口對準太陽穴，這一槍出膛，豆腐花非但四濺，天靈蓋沒準得飛。

  死灰複燃，胖子重燃起希望。

  “那麽，誰是老大？”

  小醜最愛的不是絕望，是把黑暗裏燃起的火苗掐滅，那種寂滅的滋味……

  叮！

  葉秦露出古怪的神情，沒有回答，沒有繼續，嘿然地把槍交給胖子。

  一下子打掉3槍，就剩2發，五五開。

  胖子頓時發慫，吞了吞口水，不敢接槍。

  “我是老大。”

  葉秦輕蔑地無視，把槍對準天靈蓋，毫無猶豫地扣動板機，“叮”的清脆一聲，開槍的人沒嚇著，旁觀的胖子被嚇的腿發軟，撲通跪地上。

  他瑟瑟發抖，說道：“3，2，1，檢測結果：病態81%，反常90%，瘋狂100%，扭曲83%，混亂84%……”

  【叮，宿主完成《邪典反派的魅力》之《歌譚》，學習進度：45%，請挑選下一個項目……】

  “退出。”

  咻的一下，意識鑽回到軀殼，葉秦猛地一哆嗦，總感覺回來兩個意識。

  有點分裂。

  睜開眼，身體被人輕輕地搖晃。

  “喀嚓。”

  葉秦起身，剛好窗外雷霆大作，在漆黑的車裏，兩隻眼睛亮堂堂，直視著羊超越。

  興致勃勃，比起狼的凶殘森綠，更像是要玩弄海豹的虎鯨，殘忍狡猾。

  當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你。

  “啊～”

  羊超越嚇的一動不動，眼角噙淚，話卡在喉嚨裏，半天才結結巴巴道：

  “哥，哥，到地方了。”

  …………

  劇組就近找家民宿，安排下榻。

  葉秦方上2樓，動靜就引來人。

  許清抽著煙，打開房門，倚在牆壁，身上的黑色吊帶睡裙自帶反光。

  慵懶，性感，任盈盈的正確打開方式，可惜李亞朋的令狐衝，靜態不夠靈動，動態不夠瀟灑，木的一批。

  白白瞎了央媽版的配樂、實景。

  在她搭訕前，薑聞大步流星地出來迎接。

  “哎呀，總算來了，正趕上時候。”

  “這時候可不好吧，暴雨的天。”

  葉秦把濕淋淋的外套一脫，交給羊超越。

  “下場雨才好。”

  薑聞戴著眼鏡，胡子半白半黑，拉著他到窗口，指了指屋外不遠那連成一片的青色瓦片屋頂，黑不溜秋的，就像海浪一樣。

  雨水像連成線的水珠向下落。

  “雨後，天空準是藍的，多配這個屋頂，滿燕京都找不到這麽講究的。”

  薑聞咧開嘴，伸出一根手指：“我跑遍滇南，琢磨了一周才選這裏。”

  “你就這麽喜歡屋頂？”

  葉秦一想到《陽光燦爛的日子》的馬小軍，就愛爬屋頂，《太陽照常升起》裏的“瘋媽”，也喜歡在屋頂。

  自個這個少俠李天然，在《邪不壓正》裏頭，接近三分之一的戲也發生在屋頂，在屋頂上飛簷走壁，跑酷，騎自行車，談三角戀愛。

  emm，依稀記得，有一幕，他要披著一件床單，在屋頂上luo奔。

  “真正的屋頂有無限誘惑。”

  薑聞絮絮叨叨，什麽“屋頂是不可侵犯的存在”、“所有天真浪漫的事都發生在屋頂”、“人在屋頂上，天馬行空，變成另一個自己”………

  不就八個大字嘛，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不過跟小醜準則不一樣，那是混亂無序。

  葉秦撇撇嘴：“觀眾沒看懂怎麽辦？”

  “他們可以不懂，但不能說看不見。”

  薑聞自信滿滿道：“讓子彈飛一會兒。”

  可別讓子彈飛了。

  一個完整的敘事裏塞點隱喻，加點藝術追求，就夠牛批，已經奔神片去了。

  葉秦咂巴著嘴，到《一步之遙》、《邪不壓正》，先談藝術，再塞滿隱喻，然後講故事，本末倒置。

  完了，一拍腦門，我爽了，你們隨意。

  跟個老頑童，任性啊。

  但市場跟觀眾可不慣著。

  沉默不語，眼睛向下看到一輛紅色鮮亮車輛停在民宿門口，從車上下來幾個人，雨天視線模糊，勉強辨出是三個女人。

  有個女人，還很嬌小。

  就在此時，背後傳來許清的聲音：

  “你們倆剛聊什麽呢？”

  “聊屋頂。”薑聞回道。

  “屋頂？”

  許清目光鎖定在葉秦，“文縐縐的，屋頂有什麽好聊的？”

  薑聞調侃道：“那就聊點俗的，譬如你的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