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瞧不出，這麽短時間就掌握爆破戲走位。”

  劉能以前也是一個橫漂，遊蕩上千個劇組，總算明白逐夢演藝圈就是狗屁。

  幹脆借著積攢的人脈幹起群頭，倒混得風生水起。

  “來，喝口水，你小子今天算幫哥哥一個忙。”他遞上自掏腰包的哇哈哈。

  包裝上的代言明星，仍然是這年頭周王陶林裏風頭正盛的二哥，“王力虹”。

  咕嚕，咕嚕，葉秦猛灌幾口。

  劉能從兜裏取出一疊軟妹紙，抽出三張：“這場爆破戲的錢。”

  “劉哥，這價兒不對。”

  08年橫店的演出價，群演三十，群特五十八十，小特也就一兩百。

  葉秦隻抽出兩百，劉能見狀，直接硬塞到他手裏：“這回是你幫哥，全收下吧，你也不容易。”

  “謝謝劉哥，那我先走啦。”

  葉秦麵露微笑，朝路邊的三輪車招招手。

  “小，小秦啊。”

  回過頭，看見劉能猶猶豫豫，葉秦疑惑道：“劉哥？”

  “沒什麽，回去把臉洗啦，怪嚇人的。”

  …………

  柴油三輪車開了十五分鍾，終於到一棟筒子樓。

  一樓兩戶，葉秦住在右邊的608。

  一百多平的麵積被房東精打細算，隔斷出四間逼仄的房間。

  左右對稱，門對麵是公用的兩間衛生間，算是房東良心。

  屋子住的都是橫漂，男女老少，全部蟻居在此。

  砰，對門的鄰居彭玲，雙手提著沉重的行李箱，吃力地放在門口。

  “葉子，這麽早回來啊？”

  她算是最早的房客之一，川渝辣妹子，比葉秦大九歲。

  橫漂七年，靠著一張及格線以上的圓臉，這些年熬到群特，為人直率熱情。

  “姐，你這是要走？”

  “啊，姐要走了。”

  葉秦詫異道：“姐，你怎麽會想著走呢，前幾天不是才剛接到一部特約嘛！”

  “姐二十六七。”

  彭玲唉聲歎氣，“在我們村，這歲數已經是孩子娘啦。不成家，鄉下的爹媽會被給人戳脊梁骨，抬不起頭。”

  葉秦啞口無言，氣氛突然因沉默變得凝重憂傷。

  彭玲擦去眼角的淚花，“不說我啦。倒是你，你，你往後多照顧點自己，實在不行，大不了不幹這行，男兒誌在四方，沒必要死磕在明星夢上！”

  “彭姐，你的話我沒聽明白？”葉秦心裏隱約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到底招惹到誰，橫店的群頭都被警告，要把你列入黑名單。”

  彭玲憂心忡忡，從挎包裏取出一個精心準備的紅包。

  “姐幫不了你太多，就當離別前給弟弟的禮物，不許說不要，拿著吧，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幺蛾子找上你。”

  該來的還是要來，老阿姨的手終於伸進橫店。

  葉秦咬咬唇，是想極限施壓？

  “謝謝彭姐。”

  “謝啥，今天有接戲嗎？沒有的話，姐請你吃個飯再走。”

  葉秦匆匆地進屋，“姐，就算有也給推了。你等等我，我擦把臉換身衣服，馬上就來。”

  “臭小子，滾，埋不埋汰啊，也不聞聞你身上的味兒。”

  彭玲笑罵道：“臭死啦，趕緊去洗澡！”

  …………

  嘩啦嘩啦！

  蓮蓬頭噴出的水衝刷葉秦的身體，黑的紅的髒水流入下水道口。

  他猶如一尊石像，紋絲不動，凝視著界麵：

  姓名：葉秦

  等級：黑鐵

  簽到點：0

  日常：課程簽到

  演員的麵部表情控製管理

  攝影機位與站位

  長鏡頭與走位

  台詞語氣功底基礎

  肢體語言的運用與表達

  劇本分析及小傳編寫

  武替的基礎

  ………

  一行行的課程，一眼望不到頭。

  眉目不禁抽動，這才是演員嗎？

  簡直比燕影演技成人班類目更全細致，至於橫店那些貼小廣告的培訓機構，完全是騙錢的草團班子。

  仔細瀏覽等級說明，瞳孔微張。

  黑鐵—可學習各種課程（龍套簽到：300/300，已完成）

  青銅—可體驗各類角色（進階條件：課程簽到，0/10，或特約簽到，0/5，備注：需有台詞）

  白銀—可接收各種通告（進階條件：？？？？）

  ……

  王者—影視圈的霸者（進階條件：？？？？）

  不單單有課程，還能接通告！

  葉秦忍不住地攥拳，用力地捶打牆壁，頓時水花四濺。

  深深地吸一口氣，如果橫店封殺我，我就去象山，去車墩，天地之大，不信沒有自己發育的地方。

  假以時日，等我一路突破，然後乘上華夏電影行業爆棚的風口。

  從03年電影產業化改革啟動後，中國電影的市場規模已經連續5年保持30%的增速。

  2005年，中國電影在百年華誕之後，搭上中國經濟發展高速通道，電影產業在市場需求拉動下，煥發出前所未見的發展潛力。

  全國院線、銀幕數與日俱增，5000塊銀幕數是中國電影井噴的分水嶺。

  這個節點就在08年前後，之後市場規模開始爆發式增長，09年增長46%，10年60%。

  此後不斷創高的同時，中國單部電影票房以及總票房都在刷新影視紀錄。

  2003年，隻有張國師的《英雄》破2億。

  04年，《功夫》、《十麵埋伏》、《天下無賊》3部破億。

  06年5部，07年7部，到08年，10部以上。

  葉秦把握住這個風口，不信不能剛一波老阿姨。

  “叮，宿主作為一名十八線死跑龍套的，是否開啟新手大禮包？”

  係統冰冷冷的聲音刺耳，一下子把夢到橫掃兩岸三地，歐洲三大電影節、奧斯卡的自己戳醒，拉回到現實。

  “死跑龍套，還十八線？”

  葉秦張張嘴，卻無言以對，暗惱道：“是。”

  “叮，宿主獲得青銅級通告，劇名：？？？，角色：？？（群特）。”

  我艸，我的叮達人終於上線啦！

  ??

  然後呢，一分鍾，三分鍾，？

  什麽都沒發生嗎……

  就在葉秦鬱悶的時候，放在收納架的手機嗡嗡作響。

  “哎，小秦，有沒有想法跟著劉哥幹？”

  “劉哥不敢保證什麽，但以後群特前景準有你一份，特約也不是不可能，總之一個月下來，絕對夠你用，怎麽樣？”

  “劉哥，你應該聽過我的事吧，還是算了，你可拖家帶口，我不能連累你。”葉秦提醒道。

  劉能義憤填膺道：“就是聽說才他嗎更要招你，多大的仇，連一口飯不給孩子吃嗎？”

  葉秦心裏一暖，更是一驚，到底是劉能的好意，還是係統冥冥之中的安排。

  但不是糾結的時候，他滿口答應：“以後就全仰仗劉哥啦。”

  “開春這幾天，不少劇組開工，角色少不了你的，明後兩天就給你找一部戲，爭取給你一兩個鏡頭，幾句台詞。”

  “謝劉哥栽培。”

  如果眼下有維信的話，葉秦可不管囊中羞澀，絕對送個紅包表心意。

  “Q群發你飛信啦，記得進群。”

  …………………………

  “姐，咱們再幹一個！”

  葉秦麵色酡紅，醉眼朦朧，腳下虛浮，踉踉蹌蹌，沒有彭玲攬住他的肩膀，撐著他的身體，早已癱倒在冰冷的馬路牙子。

  痛快，沒有比今天更痛快。

  終於，橫漂一年多，總算找到組織啦！

  “姐，你，你要是信我，就不要著急結婚，給，給我幾年，我還你一個表演的舞台！”

  一米八的高個壓在彭玲的身上，她吃力地攙扶，毫無怨言。

  心頭說不出的欣慰，雖然她明白這些都是醉話，都是幾乎不切實際的糊話。

  “什麽配角，唔，角兒，百分百的主角！”

  葉秦拍了拍胸膛，煞有其事道：“讓四旦雙冰、詩糖冪給你做配角，你不是喜歡胡哥嘛，就捧他當男一，你要顏值我給你拉李一峰、楊羊，你要咖給找程龍李聯傑，還有吳晶黃博徐山爭！”

  “再拉一水的香江演員，我告你姐，這也就這些年，他們灣灣香江有錢有人，咱們內地做配。”

  “將來他喵的全捧大陸爺們，彈丸小地，丫的不知天高地厚！”

  醉酒就管不住把門，一路上葉秦東一榔頭西一錘，說著有的沒的。

  彭玲露出慘淡的笑容，眼淚早已流下兩行，哭花了妝。

  斜眼看向半大不小的男孩，燈光照射下天生電影臉的輪廓，刀削般的五官線條，冷峻清秀。

  不禁回想起剛才他們在飯桌上，大吃，大喝，大吵，大醉，大笑，大哭。

  夠了，夠了，一切都滿足啦。

  她如是想著，蹙下的秀眉舒展，痛並快樂道：“行，姐等著，等你成角兒那天，葉子！”

  二月料峭蕭瑟的寒風迎麵出來，道兩旁的行道樹上樹葉撲簌簌地搖曳。

  一男一女，兩個孤寂的人影，在昏暗的路燈下掠過。

  “再見，葉子。”

  “再見，橫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