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新生
作者:鍾樓番薯      更新:2021-05-18 07:18      字數:2349
  12月25日,我的人生迎來了一個大日子。

  在這個歐美人都格外重視的西方宗教節日裏,我,做爸爸了。

  該來的,來得猝不及防。

  這天本來我陪慧卿進房後,就像往常一樣到了瑤秋的房間。——不是我不想進另外的房間,若姐每天很早就睡下了,而妙靈通常這時候都是在做著她的“化學實驗”。

  說起來,我把上次妙靈配的一瓶“香水”交了給老夏,吩咐他試試用在一些小手絹什麽的上麵之後,反響出奇地好。

  概因那些個夫人小姐們,最忌憚身上有什麽奇怪的氣味。帶上一條帶香味兒的絲巾之後,似乎她們感覺著自己走路都帶著香風。

  在這樣的“業績”鼓勵下,妙靈更熱衷於她的“化學實驗”了。——隻是很不幸地,待在家裏的我通常就是“小白鼠”的身份……

  瑤秋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內容卻大多是隔壁那“萬眾矚目”的孩子何時出世。

  我是很想問問夫人何時可以歇息,因為我的眼睛都好像快撐不住了……

  “聽!”瑤秋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叫把我嚇醒了一大半。

  “怎……怎麽了?”我問道。

  “隔壁慧卿房間好像有動靜!”

  聽到這話,我立馬跳起,推開門衝到慧卿門前。

  這時我也聽到,房內慧卿似乎在低聲呻吟。我顧不得這麽多推開門衝進去。

  隻見慧卿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而地上是……

  “羊水破了!”我轉頭對跟著趕過來的瑤秋說道,“趕緊叫產婆!”

  家裏其實以前早已找好了一個據說有很多接生經驗的“產婆”。不過我是看過民國時期產婦“鬼門關”的記載的,堅持問有無西式接生助產士,為了這個甚至還回了北京一趟專門拜訪過麻克累公使。

  麻克累公使也很積極,聽說這事情,給我聯係了北京的“道濟醫院”。這是前清時期一個美國傳教士目睹一次令人心酸的孕婦嬰兒皆亡的接生過程之後,下定決心在北京建立的一所婦產醫院。

  我當然是很高興,但後來才發現這樣不現實。因為產婦需要待在醫院裏,而家裏人都反對,慧卿自己也不願意。所以我隻好退而求其次想請一位助產士來家裏住著。但這個想法也被醫院的院長否決了,她說還有很多的產婦等著她們來接生,不可能單獨為一個產婦分出本來就很緊缺的人手。

  對於院長的意見,我相當理解。但這樣慧卿隻能在家裏臨產,萬一作產了再去請助產士肯定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後來院長給我推薦了一個住在天津的據說接受過她們訓練的“產婆”,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了,讓這位住的離我家不太遠的產婆隨時過來。

  我焦急地摟著慧卿,祥子被派去接人。

  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聽得慧卿不斷痛苦地呻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著慧卿不停安慰她。

  “產婆來了!”瑤秋衝進來叫道。

  不多時,一個婦女提著一個包快步走了進來。

  這位婦女跟我見過的其他平民婦女並無兩樣,穿著平民服飾,頭發紮在後麵,就跟普通的一個老媽子差不多。我是很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接受過道濟醫院的接生訓練?

  “大少,可以開始了嗎?”她問道。

  雖然心下非常懷疑,但我此刻也隻能點點頭。

  “請各位先退出房間,”她說道,“夫人需要一個幹淨的環境。”

  她此話一出,我心裏馬上有底了。這確實是“專業人員”的話!

  “我一個人陪在這裏可以嗎?”我覺得作為丈夫有義務陪著自己的妻子。

  她露出愕然的神情,不過也是那麽一瞬間,說了句:“好。”

  我感覺慧卿的手抓了我的手一下,讓我覺得我自己這個決定是對的。

  “您……怎麽稱呼?”我想起什麽來問道。

  “叫咱李媽就成。”她一邊回答,手下也不停止,從帶來的大包裏拿出一樣樣的物件。

  “李媽”……這稱呼還真是……一言難盡……

  “請大少用這個洗手。”李媽遞過來一個瓶子。

  我聞到一股藥味,應該是消毒用的。

  待所有事情都準備妥當,李媽讓我抱住惠卿,然後她低頭開始工作。

  “夫人,”李媽輕聲說道,“請用力!”

  惠卿滿頭大汗,說不出話來,點了點頭。

  看到惠卿咬緊牙關,我心裏頓時有心痛的感覺。

  不過我此刻,能做的隻能是摟住她,給她安慰。

  “好……對……小孩兒漏頭了!……夫人繼續!……”李媽不停地指揮。

  我是很想看看,不過被衣服擋住了,也不能放下惠卿,於是隻好伸長脖子看著李媽工作。

  我感覺到惠卿抓住我的手,指甲都摳到我的肉裏去了。不過我知道此刻的惠卿,應該比我要痛的多,所以我也忍住不說話,隻是用另一隻手慢慢撫摸她的頭,以幫助她分散一點注意力。

  在李媽的一聲聲鼓勵和惠卿咬牙叫喚中,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哇!”的一聲啼哭!孩子出來了!

  李媽馬上低頭,從手邊拿過一把剪刀,用消毒水洗了一下,然後俯身剪斷——應該是臍帶吧!

  “恭喜大少夫人,”李媽抱起一個渾身是血哇哇大哭的嬰兒送到我們麵前,“是個大胖兒子!”

  惠卿聽到這個,忽然把頭埋到我胸口放聲大哭——而我,眼淚也不爭氣地下來了。

  喜訊頓時傳遍府中每一個角落。

  幾位等在外頭的夫人,把新生的寶寶傳來傳去,喜盈於色。每一個家裏的傭人,見到我都是大聲道喜——從神情上看,他們不是裝的。

  “大少,”李媽走到我麵前說道,“令郎和夫人需要在房間裏多些休息,不宜勞動。”

  我深以為然——從這位李媽的手法來看,不愧是受過西式婦產訓練的,所以我對她的話言聽計從。因為我知道,這都是近代科學。

  於是我好言從幾位夫人手裏接過寶寶,送回到房間,放在惠卿旁邊。

  惠卿此時依然處於脫力狀態,不過仍舉起手,摸摸孩子的小臉蛋,臉上露出慈愛的笑意。看到此情此景,不知為何我感覺到很滿足。

  “大少,”李媽此時已經收拾好,走過來說道,“這個月內,夫人和令郎還需要多待在房間裏。”

  “我明白,”我由衷說道,“謝謝您!”

  “大少,”李媽想了下補充說道,“我接生過的孩子也不少了……但您,是第一個肯在裏麵陪著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