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宮怨
作者:鍾樓番薯      更新:2021-05-18 07:17      字數:2415
  我料到了此刻的情況,但也出乎我意料。

  我察覺到這皇宮裏可能還有我們穿越小組的人,是從老夏的話裏。

  一直以來,我對老夏可以說是絕對的信任——其一是因為他得知我真正身份後並沒有拆穿還幫我度過一個個難關,而其二……他還是我“師父”麽不是。

  但我不知為何,隱隱心裏總感覺哪裏不對,直到那天老夏說做些刺繡送進宮,我才猛然想起——老夏一開始告訴我,荊少雲被趕出宮後,沒有去太監聚集的“中官屯”就失去了聯係;但我見到荊少雲後,他分明告訴我,他在中官屯待過一段時間,還受過別人托夏太監送來的接濟,後來才到了“京師大學堂”當的門房。

  我感到,老夏一定還有什麽事情在瞞著我……

  於是當老夏提出送繡品入宮的時候,我突發奇想:我偷偷讓小喜——就是那個繡工——給我繡了幾麵“水滴石穿”圖案的刺繡,混在送入宮的顧繡裏。我還叮囑過她,此事千萬不可與任何人說,包括老夏。我猜想,如果我的穿越小組裏還有同伴在宮中,說不定就能看到這麵刺繡,從而跟我接上頭。

  果不其然,我用這個方法,找到了另外一個同伴。

  可我萬萬沒想到,我藏在皇宮裏的同伴居然是……麵前的瑾妃。

  這……這就是我們組裏那個青春可人活潑風趣的大美女??

  “你……你到了多久了?”良久,我打破沉默。

  “庚子國變,”在簾子裏的“瑾妃”說道,“你可記得?”

  “庚子國變”?啊,那就是八國聯軍侵華的時候,我記得那年份是……

  “西曆1900年。”“瑾妃”繼續說道。

  “1900年?你1900年就到了??那……豈不是和我相差了二十二年?”我奇怪道。

  “不錯。”

  “不是說……”我猶豫道,“同一批穿越者到達的年份會有正負十年的誤差麽……這……”

  “那並不是一個確切的數字,”“瑾妃”輕歎了一聲,“起碼從我等經曆就可看出。”

  老實說,她“以前”說話不是這樣子的……

  “仲……仲惠喬,你……過得還好嗎?”我終於還是用她的“真名”來稱呼她。

  “又能如何?”隻聽得簾裏的人長歎一聲,“隻不過數著日子過罷了。”

  “呃……那個……能不能把簾子掛起來說話啊……”我受不了這種氣氛,就換了個我覺得稍微輕鬆點的話題。

  “還是不掛了罷!”她說道,“我想至少在故人心目中保留個年少的印象。”

  這……我隻好沉默了……

  老實說,當進入穿越項目組時,看見組裏有位大美女,我心裏還是挺高興的。我甚至有那麽一點點期待,在“穿越”以後跟大美女能夠來那麽一段浪漫。但誰成想……伊人已老,空餘倩影……

  又過了一陣,我問道:“你……有遇見過其他人嗎?”

  我說的“其他人”,當然就是指我們小組的組員了。當然,我此刻已猜到,拜托老夏周濟荊少雲的,正是眼前這位“瑾妃娘娘”,也就是我們小組成員之一的“仲惠喬”。

  “荊少雲,想必你已見過了?”她反問道。

  “對。”我直接回答道。

  “你是我這麽多年來遇見的第二個同伴。”她說。

  二十二年……很難想象一個“弱女子”,在這深宮裏待了二十二年,幾乎沒有遇見同伴,每日都得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身份”……

  “你為何不把荊少雲叫到身邊?”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他來的時間就比你晚八年啊!”

  “你以為,”仲惠喬——我還是這樣稱呼她吧——緩緩說道,“如果他在我身邊,能保證安全麽?”

  “確實不能……”我沉吟道。

  荊少雲來的時候,正值皇宮內鬥白熱化。那時候人人自危,自顧不暇。何況作為光緒皇帝的妃子,慈禧太後眼中釘的珍妃的妹妹,“她”更得謹慎……

  “那……至少讓他知道你在啊……”我猶豫道。

  “就他那性子,”仲慧喬幽幽地說道,“知道了也指不定會出些什麽亂子來。”

  “所以你就讓老夏……呃……夏公公去周濟他?”我問道。

  “不錯,這是那陣子我可以做的事情了。”

  “那……夏公公知道你們的身份了嗎?”我說出了我的疑問。

  “知道咱們身份的人,如今隻剩下他一個了。”

  “‘隻剩下他’是什麽意思?”我的疑問更深了。

  “你以為這麽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總有些同病相憐的人。”她說道。

  “那……那些人呢?”我更好奇了——那麽多人知道穿越者身份真的好麽。

  “人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她並沒有直接回答沒頭沒尾地說。

  我此時已經感到,我已經不能再用從前的思維了。麵前的她是一個經曆了二十二年風霜的老者,而不再是那個年輕俏皮的女孩子。

  這也許就是穿越者的悲哀……

  “正如我早知道,西太後送給‘他’的那份是毒藥,可我拚了命也無法阻止,還搭上了我身邊一個小太監的性命。從那刻起我就知道,曆史絕不可能被改變。”她繼續緩緩地說道。

  “他”?西太後送的毒藥??我感覺,她對口中的這個“他”,似乎有一份異樣的感情。而我也隱隱約約猜到,她說的那個“他”是誰了……

  “或許……以後會好起來也說不定呢。”我隨口說道。

  “嗬嗬,”我聽出她分明在苦笑,“對別人或是如此,可對我來說,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此話怎講?”我一驚。

  “你覺得,一個人知道了自己的準確死期,而又無法去改變,最終會如何?”她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那……”我沉吟道,“那他此後人生可能會變得無趣吧!……”

  “瑾妃,生於同治十二年,民國十三年九月病故。”仲慧喬幽幽地說道,仿佛在說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

  民國十三年……那就是1924年……也就是兩年之後???

  “你……你把她的生平都背下來了??”我顫抖著說道。

  “當年,我可是曆史係的。”她的語氣似乎終於帶了那麽一點愉快的感覺。

  “或許……多注意飲食什麽的……也不一定……”我語無倫次地說道。

  “不必了,”簾後的她伸展了一下身子,“就順其自然吧。”

  “那……”我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可能幫我做一事?”她忽然問道。

  “可……當然可以。”我還沒反應過來。

  “就聽聽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絮叨絮叨,她從前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