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聽著沈眠的話，內心大震，他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看來秦蘊和陸致的事對他造成的影響應該是巨大……

  “陸南溪。”他說：“不管怎麽說，我們到底認識了那麽多年，至少我的言外之意，我覺得你能懂。”

  沈辭沒吭聲。

  她懂。

  如何不懂？

  他說原本沒打算真的和秦蘊結婚，是因為什麽呢？因為他不喜歡秦蘊，那他喜歡誰呢？

  他喜歡的從頭到尾就隻有一個人，就是你陸南溪啊。

  你看，他比想象中的還要固執和長情，明明發生了那麽多事，明明她曾經為了別的男人害得他一無所有，他還是放不下心裏的那點執念，從過去到現在就沒有第二個選擇，顧無瀾人生關於愛情的選項裏，從頭到尾就隻有一個陸南溪而已。

  因為他放不下陸南溪，所以並沒有準備真的和秦蘊結婚，他愛她是真，恨她也不假，報複是有，但又舍不得真的把她推進懸崖。

  你說這萬丈紅塵，怎麽就偏偏要是你呢？

  沈辭的鼻尖泛酸，她聽懂了沈眠的意思，他想要說的就隻有一句話而已吧。

  我愛你，但是我真的要去娶別的女人了。

  沈辭心裏難受，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但那些話到了嘴邊又覺得說不出口。

  她要說什麽呢？她還能說什麽呢？

  “你已經想好了，是不是？”沈辭說：“其實我比你想的還要多，開始覺得你和秦蘊挺合適的，可又覺得這不是你想要的人生，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做自己喜歡的事，不需要去迎合任何人的人生，可是這些話我來說好像挺諷刺，我沒有那個資格，我也沒辦法為你做什麽，你既然想好了，你想要保護秦蘊，想要實現你對沈眠的承諾，想要和秦蘊過好餘生，想要和她生兒育女，與她舉案齊眉……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沈辭說著說著，突然就哽咽了。

  如果沒有陸致，或者說她從來沒有喜歡過陸致，那就好了。

  她和顧無瀾之間就不會有這麽多的兜兜轉轉，沈辭覺得都是她不好，是她喜歡上了別人。

  你看顧無瀾，我什麽事都沒辦法為你做，我虧欠了你那麽多，隻希望你能好，那就好了。

  沈辭無條件尊重沈眠做的任何決定，她其實已經隱約覺察到了，從陸致說出秦蘊不是第一次，從沈眠默認說他沒有話說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有了決定。

  他要和秦蘊結婚，他要對秦蘊的後半生負責。

  沈辭問：“你準備什麽時候去秦家？”

  “我要先去一趟醫院，然後再去秦家。”沈眠說：“你回家去吧。”

  不需要說的太直白，沈眠相信沈辭一定懂，這點信心他還是有的。

  沈辭撐著傘，雨勢比起剛才好像小了一些，沈辭坐在沈眠身邊，兩人身後就是沈眠的墓碑，她沒動，隻說道：“你還是先去秦家吧，秦蘊和陸致都在那裏，我看秦蘊爸爸的意思，好像並不想繼續你們的婚事，你應該先去說服他，你爸媽應該會尊重你的意見，秦蘊媽媽更是一直都希望你們結婚，發生這種事後你還願意和秦蘊在一起，她求之不得，其他……就沒有什麽其他了。”

  沈辭表現的很冷靜，至少比沈眠想象中的冷靜多了，他想如果換成從前那個陸南溪，她肯定會大吵大鬧，會把房頂都掀了，拽著他脖領子處的衣服質問：“你不是說喜歡我嗎？那為什麽還要去娶別的女人？我不允許，我喜歡你，我不能接受你和別的女人結婚！”

  沈辭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帶著某些陰暗的心思，他想要讓她變成和自己一樣的人，拚了命的把她拉進他的世界，從前他總覺得她是生活在陽光下的天使，而他是長於黑暗中的惡魔，不能靠近也不敢靠近，是他親手改變了她，看著她一點點染上黑暗，他們都是複仇者，不惜一切代價，甚至出賣了靈魂。

  一起放縱，一起沉淪，也以為生生世世都會糾纏在一起。

  從前的陸南溪，現在的沈辭。

  他都愛，也都恨。

  沈辭說的很有道理，完全是站在他的角度，半點私心都沒有，沈眠既覺得欣慰又有些惱火，欣慰是覺得沈辭終究還是懂他，惱火是覺得她還不夠愛他，否則怎會如此平靜？

  他有著這樣矛盾的心理，所以一言不發，他就坐在那裏，沈辭坐在他身邊，小雨淅淅瀝瀝，一把傘為兩人遮去風雨，也將兩人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沈眠嘴角動了動，似有千言萬語，仔細想想自從陸南溪知道他是顧無瀾後，兩人之間很久都沒有這樣平靜過了，就這樣安靜的肩並肩坐在一起，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竟也變成了奢望。

  “回去吧。”沈眠隻說道：“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應該怎麽做。”

  沈辭眼皮狠狠跳了跳，她慢慢站起身來，看了眼頭上的傘，對沈眠說：“要留給你嗎？”

  沈眠搖頭：“不需要。”

  “那，我先回去了。”沈辭撐傘走開了兩步。

  沈眠沒有阻止她，沈辭走了幾步之後又扭頭看了過來，沈眠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他低垂著雙眸，沈辭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顧無瀾。”她說：“無論你做了什麽決定，都不需要考慮我的心情，你需要考慮的東西已經太多了，別活的……這麽累了。”

  沈辭說完轉過頭來就走，這次她走的很幹脆，完全沒有回頭，她疾步而行，還差點摔了一跤。

  她忘記把高跟鞋換掉，低頭看了一會，幹脆把鞋給脫了，就這麽一步一步光著腳走在地上，顧不得腳下的泥濘和石子磕磕絆絆的疼痛，白色的禮服上沾上了不少汙漬。

  沈辭走了一會，又停了下來。

  冷風一吹，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她覺得胸口有些疼，抬手用力捂住。

  顧無瀾，你知道嗎，我從來不敢相信，光是想到你不愛我這件事，就能如此讓我痛徹心扉。

  “我也……活得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