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陸南溪和顧無瀾的那點前塵往事，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一樣。

  陸南溪生來就是天之嬌女，這一生都從未虧欠過什麽人，唯獨有個顧無瀾。

  光是聽到這個名字都足以讓她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今年的第一場暴雨就這麽猝不及防的降臨了。

  一道驚雷落下，沈眠扭頭看向窗外，阿九送沈辭遲遲沒有回來，他知道沈辭有些害怕打雷，這種天氣是不敢自己一個人在空曠的地方久留，他去摸手機，想要給沈辭打個電話。

  又是一陣雷聲，病房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房門一點點推開，發出有些刺耳的聲音，沈眠還沒把電話撥過去，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沈辭。

  她冒雨而來，整個人都被雨水淋透了，渾身濕漉漉的站在門口，顯得十分狼狽。

  沈眠臉色一變，一時間也顧不得自己還是“病人”，直接掀開身上的薄被下床，去拿了幹毛巾走向沈辭。

  “怎麽回事？”沈眠把毛巾搭在沈辭的頭上，幫她擦幹，“阿九呢？不是送你回去了嗎？怎麽還能淋成這個樣子？”

  一隻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沈辭的手也濕漉漉的，她掌心冰冷。

  沈眠擦拭的動作因此微微一頓。

  “沈辭？”

  握住他的那隻手微微一顫，他聽到她說：“對不起。”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些顫音。

  沈眠蹙眉：“你跟我說什麽對不起？”

  “對不起。”她說：“顧無瀾。”

  沈眠聽到這個名字，瞳孔猛地一震動，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叫我什麽？”

  外麵的雨似乎下的更大了一些。

  “顧無瀾，你不是想要報複我嗎？”沈辭慢慢抬頭，她眼眶發紅，臉色蒼白，就這麽看過來，眼中透著許多種情緒。

  沈眠驀地甩開了沈辭的手，倒退了一大步。

  “沈辭，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沈眠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

  “我都已經知道了。”沈辭吸了吸鼻子，露出一抹笑容來，隻是那笑比哭還要難看。

  “顧家倒後你遇到了沈眠，你變成了他，然後又救了我。”沈辭說：“我還以為自己挺聰明，隱約感覺到你不是沈眠，可我怎麽都想不到，你居然是顧無瀾。”

  “是那個和我從小有婚約，原本應該成為我丈夫的人。”

  沈眠從短暫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對上沈辭的目光，兩人良久的對視後，沈眠扯了扯嘴角笑了。

  “沒錯。”他說：“我就是顧無瀾。”

  沈辭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從阿九口中得知是一回事，聽到他親口承認是另一回事。

  “就是那個和你從小有婚約，後來被你退掉婚約，又被你背叛一無所有的可憐男人。”沈眠眉眼間的戾氣開始翻滾湧現。

  這才是在顧無瀾身上會出現的表情。

  沈辭覺得自己真蠢，她分明應該早就發現的。

  “原來不止我的身份是假的，你也是。”沈辭苦笑：“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呢？”

  沈眠抿了抿唇，不語。

  沈辭也不需要他的回答，隻問道：“三年前，我被陸致和姚寶兒險些害死，你為什麽要衝進火海把我救出來？”

  沈眠冷眼看著她。

  沈辭自問自答：“是不是為了報複我？”

  沈眠依舊不說話。

  “看到我狼狽的模樣，你是不是覺得很解氣？我為了陸致背叛你，又被陸致背叛，你是不是覺得如果我就那麽死了，簡直太便宜我了，所以你救了我，利用我去對付陸致，你覺得這一切都是因果報應，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報複，你是不是打的這個主意？”

  良久之後，沈眠才開了口，卻隻有輕飄飄的幾個字：“你說呢？”

  就這三個字，足以讓沈辭一直維持的理智分崩離析。

  她紅著眼睛衝上來，一把抓住了沈眠的衣服。

  沈眠垂眸看著她，他目光平靜，眼底透著冷意。

  他沒想過沈辭會知道他是顧無瀾，可是她知道又怎樣？隻不過是早晚的事。

  沒錯，從一開始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救下陸南溪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讓她也感受一下這種滋味，這種不得不苟且偷生的滋味。

  “若你是我，能不恨嗎？”

  沈辭的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是，我沒有資格怪你，是我對不起你，所以你這麽對我是我活該，我真傻，我早就該明白，什麽覬覦我的美色，你說我到底有幾斤幾兩自己還不清楚嗎？你要真是看上了我這張臉，找誰不行呢？陸南溪是漂亮，可這世界上難道還缺漂亮的女人嗎？我怎麽就偏要自作多情？”

  她說完突然又笑了：“可是你還活著，我又覺得你活著可真好，就算是為了報複我還是怎麽樣都好，顧念說你死了我不相信，我明明……明明安排好的，你怎麽會死？”

  沈眠聽到這話眼皮也跟著跳了跳，他看著沈辭抓著他衣服的手說道：“還記得我當時說過的話吧。”

  沈辭咬唇。

  她很矛盾，一方麵她為顧無瀾沒死而感到開心，另一方麵卻又被他的所作所為傷的滿目瘡痍，在這樣極端的情緒下，沈辭又哭又笑，巨大的刺激讓她有幾分瘋魔。

  曾經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現在的心心念念，情之所鍾。

  從前毀掉了和顧無瀾的婚約，現在又愛上了顧無瀾這個人。

  “你既然決定站在陸致那邊背叛我，就該做的狠一點，斬草除根，不然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沈眠也跟著笑了：“痛苦吧陸南溪，這種痛苦，我要你記住。”

  “你現在的痛苦，不及我當初的十分之一。”他說：“我那麽信任你，陸南溪。”

  你踐踏我的心意，為了另一個男人背叛我，毀了我的一切。

  即便有所覺察，可我還是相信了你。

  所以我變成了另一個人，舍棄掉了一切，包括僅剩的那一點點尊嚴。

  痛苦吧陸南溪，與我一起墜入地獄吧。

  沈眠——不，是顧無瀾瘋狂的想著。

  即便如此，我還是放不下你。

  所以一起毀滅吧，陸南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