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預感
作者:寶慶十三郎      更新:2020-03-01 15:20      字數:3129
  “李郎中昔事先朝,當真稱得上勤勞王事。自朕以來暨登上相,佐佑朕躬。如今當可稱疾,因憂國而有加。其誌避權而知足,煩變調而斯久,釋難重以為宜矣!”郭榮提到了魏仁浦三個人,忽然話鋒一轉,卻提到了禮部郎中李穀。

  這些人不知道郭榮的用意,忽然聽到皇帝開口直接稱讚三個人,一時間都有些緊張了起來。因為魏仁浦三個人不是在東京城隻待了一天兩天,而是伴隨著周國建國以來,就在朝中用事的。

  常言說的好,反常即妖。聽到皇帝這話,雖然聽不出有反話的意思,卻也有些令人深思。於是對著皇帝慢慢說著,三個人暫時不敢開口回應。尤其本來稱讚著三個人,忽然又轉到了李穀頭上,自然更令人感覺到雲裏霧裏。

  畢竟這位郎中大人及冠之後便中進士,屬於朝中難得的人才。先後在後晉、後漢、乃至本朝為官。但是所任職的不是監察禦史、太常丞,就是如今的吏部。世人都知道他為人厚重剛毅,且十分的善談。

  當世人稱王樸能薦士,而李穀能知人!

  三個人雖然聽到皇帝的稱讚自己,甚至是一副擔當大事的情形,但是想到他提到的這個李穀卻沒有進宮來,王樸也沒有現身。而皇帝卻當著魏王妃和張永德的麵這麽說,於是有人心裏不由便有些忐忑。

  就是一旁的張永德,那也算是一個官場的老油條。

  即使他已經做到了位極人臣,但是畢竟也算是從基層起來的領導,對於上位者駕馭手下這一套,他還是懂得一些的。看到郭榮突然提到這一茬,而偏偏李穀這人又沒有叫過來,心裏自然也有些驚訝。

  張永德比這些人更明白,因為李穀此人,不管是在廟堂,或者隨侍皇帝於帷幄之中,皇帝對他的寵信。要說朝廷的事情可以說是事無巨細,很多都必須要有他的參與才行。以及如今朝廷對他的依賴,都是一般大臣無法替代的。

  當然,這個李穀還有一樣事情,最為群臣津津樂道。

  那便是他和南唐的韓熙載友善,有人傳說他當初和韓熙載乃是同窗。不管這事的真假,但是東京城裏一直盛傳一樁美談。

  那就是據說當初韓熙載在正陽和李穀分手時,曾經有一番豪情壯語。那時因為如今的唐國還是楊吳,他便說如果吳國用我做宰相,我必將長驅以定中原。而當時李穀笑言道:中原如果以我為相的話,我取吳國當如探囊取物!

  這事不但群臣都知道,就是太祖和如今的皇帝都知道。

  因為皇帝采用李穀為相,更是征詢了他的謀略,三征南唐奪取了淮南之地。雖然說李穀膽小不適合征戰,但是謀略卻是指導了三次南征,所以可以說得上是取了吳國之地。而且確實皇帝也是把範質、李穀、王溥列為了宰臣。倒是遠在南方的韓熙載,到如今依舊鬱鬱不得誌。

  但是,今天皇帝召集大臣到宮裏來,居然沒有把李穀叫上,卻叫來了兩個樞密使,這顯然有些不對勁!

  有人說李穀如今身體不好,許多事情都不用親自過問,但是遇到朝廷裏的大事,好像是從來沒有差過他的。而這次的舉動究竟是怎麽回事?

  難道說皇帝有了別的打算?

  雖然顯德四年,作為樞密使的魏仁浦加檢校太傅,更是封了開國公。但是在這個節度使各自為政的時代,皇帝能夠控製多少節度使,樞密使是否能夠指使節度使?

  範質因為和皇帝南征壽州回來,也被封爵食邑,更被列為樞密副使之一,尤其牽頭製定了朝廷的《刑統》。今年皇帝北征的時候,範質雖然因病留在京師,卻被皇帝賜予了百萬錢來治病。可見皇帝對範質的尊重,以及對這些重臣的重視。更顯示出了皇帝對樞密的重視,以及對兵權的渴望。

  至於今日來的另外一個人王溥,這是最早起於樞密直學士、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更是加官戶部侍郎、端明殿學士,後來做到禮部尚書的重臣。當然,這個王溥比較有名的事情,便是當初皇帝打算征討蜀國的時候,曾經向王溥問過找誰做領兵統帥這件事。

  後來王溥給皇帝推薦了皇城使神武大將軍向拱,果然順利的奪得了秦、鳳兩州。皇帝曾經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向王溥敬酒說道:替我選擇統帥,成就邊疆功業的人就是王愛卿!

  不過在顯德四年的時候,王溥遭遇了父喪。但是守喪沒有三年,就被朝廷再次重新啟用。當時王溥十分倔強,曾經四次上表請求守喪滿期。在這裏皇帝和宰相範質一起唱了一出戲,那就是皇帝看表之後大怒,範質則上奏請求。最後王溥懼怕連累家族,隻有入朝謝罪繼續任職。

  從初夏到現在,王溥也是參知樞密院事,和範質、魏仁浦一起成為周國樞密三大重臣之一。

  如今皇帝北征失敗,雖然還沒有下詔天下,但是這次北伐連收三關三州,共計有十七縣,對於周國來說,實在是一次大捷。其中寧州、莫州、瀛洲那是北上的關鍵,自此幽州以近在咫尺。益津關、瓦橋關更是落入契丹凡二十二年,這當得是中原幾十年來的大事。

  這種大喜事,卻因為很多遇疾而返,自然引來諸多的猜測。

  可能看到沒有人回應自己,郭榮卻沒有生氣的意思,而是看向張永德:“妹婿原也年輕有為,雖然久未統帥親軍,卻也是朕一直感懷於先帝恩德,生怕皇脈留下的骨血有所閃失。每每思及當初慘死的皇弟皇妹,朕心裏便不由悲痛難安!”

  看到皇帝居然眼眶濕,這些人連忙齊呼陛下保重。雖然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作勢,但是提到太祖和自己家眷被誅之事,郭榮心裏難過是顯而易見的。

  “陛下保重!”張永德上前一步,他其實還不老,比皇帝郭榮還小著好幾歲。不過因為顯德三年被提升為殿前都點檢的時候,還不到二十八歲年紀,所以可以說是朝中難得的高官重臣。雖然在去年尾北伐返回後,就被閑置了殿前的職務,卻在剛剛而立之年的時候,便坐到了朝中檢校太尉的位置。

  朝廷誰不明白,這是因為到處宣揚的謠言所致。雖然這謠言的真實性無人去考證,但是皇帝沒有親口說話,誰也不會去查探,何況這事就是查探的話,也已經沒有了實際的意義。

  “陛下行事自有深意,如今朝中人才濟濟,微臣不過是興起於太祖皇帝而已。如今承陛下不棄依舊高官厚祿,微臣心中常自惶恐不安!”看到皇帝似乎有些悲痛不已,張永德不但要安慰著皇帝,還要感激著朝廷和皇帝對自己的恩典。這種場麵上的應付,卻也是一種無奈和無聊。

  看到這君臣相得的場麵,一幹人自然不便插嘴。但是想到皇帝叫人過來,肯定是有事情的,偏偏看到皇帝還在悲痛,大家隻有麵麵相覷。不過因為這範質和魏王私交挺好,所以也是拜訪過魏王妃的。這個時候看到魏王妃站在那裏沒吱聲,不由朝她看了過去。

  魏王妃似乎瞬間便明白了意思,不過她沒有神色的波動,而是也盈盈施禮道:“陛下保重龍體!”

  可能魏王妃的安慰,使得郭榮想到不能失禮,居然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硬生生的忍住了要奪眶而出的淚珠。偏過頭去好像收住了自己的失態,然後在片刻之後看向了一旁的符滌青:“縣主,今日已經是月初什麽時候了?”

  “六月初八,陛下!”

  符滌青的聲音在這殿內十分清醒,也格外幹脆的回答著郭榮的話。

  “初八!已經是初八了呀!”似乎在喃喃自語一般,不過隨即郭榮偏頭看向了王溥:“王愛卿,你著手擬旨如何?”

  “請陛下示下!”聽到皇帝終於說到了重點,王溥如釋重負的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領命。

  !!!

  “將軍,你在想什麽?”

  看著姬鴻長怔怔的站在窗前出神,董傑看著窗外的雨似乎小了很多,不過天色也暗了下來,忍不住出聲詢問。

  剛剛有探子來報,相國寺那邊遭受禁軍的攻擊,據說是死傷無數。

  雖然這已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皇帝真正下令,卻還是把事情變得殘酷了起來。當然這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背後的一些東西。

  因為禁軍封鎖了所有的路,所以普通人不能接近,但是後來從禁軍押走的人來看,其中倒有幾個清字輩的和尚,也有幾個輩分較高的律師。這瞬間使得東京城嘩然,即使下著大雨,也無法阻止這件事情的傳播。

  禁軍徹底的摧毀了相國寺,也摧毀了新章宗幾十年的威望,更宣告了朝廷對佛教的壓製。雖然不能公開說是滅佛,至少在北方乃至中原地區說起來,這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老大預感的事情真的要生了!咱們要立刻行動起來,你馬上召集東京城裏一百零八位黨員,務必號召起來,隨時聽候命令。”姬鴻長神色嚴肅,靜靜的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和已經變得陰暗的天色:“明天東京城有大事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