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湘暴動
作者:寶慶十三郎      更新:2020-03-01 15:18      字數:6068
  馬車很是平穩,雖然是在暮色之下行駛,依然是如履平地。

  因為龔撰的技術不是一般的好,操控著馬匹絲毫沒有給人感覺有所遲滯,而這種特製馬車的穩定性也令人驚歎。他坐在車架上一臉慎重,雖然看去似乎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可是他手臂揮揚馬鞭,看起來格外有勁。

  鞭哨啪啪作響,似乎在訴說著主人心裏的興奮和激動。

  廣寧城可以說也是進入京城的主道,作為一個重要的駐地它其實不算大。但是因為已經算是興王府的前哨了,故而到了如今皇帝劉繼興手裏,都像拱衛興王府四方的其他州府一樣,修建了一座規劃過的堅固的城池。

  因為廣寧有水流經過,有著超前意識的皇帝,批準了廣寧城臨水而建。當然有人提出了質疑,皇帝卻沒有做出太多的解釋,隻是讓人擺了個沙盤模型給大家看。

  那些隻懂紙上談兵的官員看了之後明明白白,那些作為軍方的代表自然是驚歎不止。因為這樣的城池三麵有城牆,一麵卻是臨水而建的水寨。水寨靠近水麵駐守,退後便是步軍駐守的大營,把軍隊的水寨和步軍的軍營完美結合。

  使得如今的廣寧城三門是城門,一麵就是水寨之外的河道市坊,平時外敵如果想從水寨進入,不但要攻打水寨,而且要麵臨後方駐守的步軍。

  當然水寨和步軍之間的集市坊間,不但大大促進了民眾貿易的方便,和生活的多彩,也使得後方靠近城池裏的步軍營更加安全。就是民眾生活在水寨和步軍營之間,也倍感安全和放心。

  得益於這種設計,廣寧城不但經濟發達,而且交通便利。何況多了一條方便的水道,城裏的民眾生活和商業自然更上層樓。雖然城池不大,但是也有一股欣欣向榮的感覺。

  夜幕降臨,馬車緩緩的開進了城。有著少年堂的人去安排,還有龔撰幾個人開始到達的布置,民眾絲毫沒有因為幾輛馬車的到來而驚訝。

  廣寧城居然也燈火通明,夜晚的廣寧城絲毫看起來更加漂亮。

  絲竹酒令不絕於耳,嬉笑怒罵街頭巷尾到處可聞,這裏的人們活得很自在。沒有太多的顧慮,大家生活的朝氣蓬勃,感覺人生就該如此這般。

  劉繼興穩穩的坐著在馬車裏,外麵的聲音自然能夠聽到。對於百姓的這種快樂,自己在興王府已經能夠聽到和看到,這正是自己掌權以來,心裏所追求的東西。

  自己身邊幾個最寵的妃子,王瑜對自己如今格外的放心,蕭玥師門的臂助,都是讓劉繼興最開心的。在王瑜心裏自己心中那千奇百怪的想法,使得嶺南的百姓受益,她感覺自己猶如開竅的愛人,如今可以說對自己百分百的支持,心裏滿滿的都是自己。

  當初改建廣寧城,自己的方案她是全力支持,更是支持自己反腐地方,不允許有人借機牟利。如今廣寧的知縣就是王家子弟,一個名喚王博的太學生,雖然沒有做出什麽大的成績來,但是至少可以完全遵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看到此情此景,可以想到這個王博的政績,是個不錯的穩定局勢的人。雖然每個人都有缺點暴露,但是劉繼興永遠相信人盡其才這句話。把這些無知無畏的充滿激情的青年派到地方上來,他們在地方上應該更會自由的無所拘束,也會做出更大的政績。

  廣寧城的夜是美麗的。

  微微掀開車簾,施十一娘側身到一側,讓劉繼興可以看到外麵。劉繼興沒有在意兩個人的細心,畢竟深處皇宮裏慣了。即使劉繼興喜歡簡單,有美女服侍著那也是好的。

  兩個女人在別人眼裏沒有什麽太出奇,在劉繼興眼裏卻有些興奮了。因為王瑩以前在宮裏比較肥美,但是在美女成群的宮裏並不顯眼出眾。但是出來宮裏後加入了密人,自然免不了苦練修行,可以說身體勻稱性感。

  施十一娘即使趕不上王瑩的美麗,那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女了。在這個時代看來,一看便知道是有著良好教育和出身的人。劉繼興現在雖然不是什麽格外**,但是畢竟深處宮裏,思想早就不像在自己那個時代,又接受了施真人的洗髓,身體也自然大異常人。

  剛剛見到了自己神往已久的花蕊,果然超然脫俗不類常人。劉繼興心中有些小小的興奮,但是也知道如果自己太急色的話,肯定花蕊不會拒絕。可是以後就沒有了什麽意思,故而他沒有挑明了身份。

  但是身體裏隱藏的欲望卻被挑了起來,他也沒有必要隱藏自己,坐在那裏默不作聲,卻不時的看向王瑩和施十一娘。

  隨著悟透了施真人所授的經脈真氣修行,和陰麗華師門幾個人大行雙修之道,對於修行來說卻是莫大的幫助。故而平時劉繼興一直和幾個侍姬內妃的雙修,體內的真氣早已經達到了比較高的層次。

  這次前來廣寧,其實主要乃是聽說花蕊到了嶺南,忍不住便想前來看看。如今心中大定自然安逸,看到身邊兩個美女在側,劉繼興心中居然有些騷動。

  以劉繼興如今的身手,騎著快馬不用半天,就可以自興王府趕到廣寧,倒是不用擔心京城有事。雖然是偷偷的跑了出來,作為自己的護衛,楊炯因為有事離開,師吾也接受了一個重要任務。自然在身邊形影不離,保護自己安全的就隻有夏輕侯。

  其實劉繼興出來的時候,雖然親自去宮裏他修行的地方,卻沒有見到他的人。但是劉繼興在他注意的地方留了記號,便匆匆的出來趕往廣寧了。不管大漢現在如何安定,劉繼興的身份還是極為敏感的。

  不過剛才劉繼興獨自來見花蕊一個人,身邊少年堂幾個近侍,知道廣寧城裏暫時沒有危險,才被劉繼興一頓命令,強製待在廣寧城官驛沒有跟隨過來。

  劉繼興看到外麵的景象,又想到自己的心裏的滋味,便說要下車走走。

  王瑩和施十一娘自然看出來劉繼興的反應,但是作為一個女人麵對嶺南權利最大的人,兩個人都心中忐忑暗喜,卻又不敢吱聲。

  看劉繼興如此說出來,兩個人心中一鬆下來,雖然臉兒還是紅撲撲的,但是還是興奮的陪著劉繼興下車。

  !!!

  !!!

  楚地,

  朗州都督府。

  大都督府的主殿議事廳,

  這裏曾經是當年馬家曆任使尊的主府客廳,也是使尊們的內府客廳。

  如今卻是楚地最具權威的地方,也是各項政策發布決策的地方,更是楚地民生大計的未來走向的地方。

  周行逢被大將潘叔嗣恭迎到朗州之後,沒有修建自己的府邸,也沒有擴建大都督府,就住進了原有的府邸。他的務實和節儉,使得他在短時間獲得了不少民心。

  雖然他的夫人嚴氏一直說他太奢侈,甚至當初不願意進都督府,後來還搬出都督府去,住在了鄉下周家的別院。但是作為周行逢身邊的人都知道,作為一地藩鎮大都督的周行逢過的很節儉。

  靜靜的坐在那把太師椅上,周行逢一對濃眉緊皺,每天麵對的事情太多,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獨立思考。麵前的軍報是來自於邵州和衡州,還有已經淪陷的永州,當初的軍報已經是延後到達了。

  他身邊也有幾個參議和文書供職,但是周行逢一向不太喜歡身邊有文人,除了平時草擬一些政事,周行逢自己不會寫這些東西,要讓他們來完成,此外認為他們不足以和自己討論問題。

  倒不是周行逢太過於自傲,實在是這些人確實眼界不夠開闊,和自己討論問題站的角度完全不同。倒不是周行逢看不起他們,他們隻能在自己設想好構思後,幫自己補補遺漏而已。

  這是一把黑檀雕龍靠椅,四平八穩的坐在上麵,周行逢感覺比以前盤坐、跪坐在榻上舒服很多。

  靠椅在這個時代還屬於稀罕之物,很少有人坐這種椅子,和那來自於胡地的胡凳。平時常見的除了皇帝的龍椅,一般都是榻、馬紮、胡凳,普通人集會、會客都是跪坐,或者坐在各種榻上。

  這把靠椅據說叫太師椅,意思是給太師這樣有身份的人坐的。雖然不像龍椅一般雕有九龍,卻也在靠背處用黑檀雕了一條張牙舞爪的團龍圖案。本來這個圖案似乎是一種逾越,但是在這亂世裏沒有人會去計較,看的是誰的拳頭硬。

  黑檀越經使用越顯名貴,而且光澤自然也更好看。周行逢所坐的這把椅子,乃是來自於南方交州的黑檀所製,兩邊的把扶都是百年以上的紅心花梨。越是珍貴的乃是靠背團龍上的眼珠,據說乃是上好的崖州水沉香鑲嵌,是可以凝神靜心,價值自然更是不菲。

  周行逢毫無疑問很喜歡這把椅子,因為黑檀和水沉香都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卻絲毫的沒有爭搶各自的香味,反而夾雜在一起令他心神鎮靜。

  得到這把椅子的時候,周行逢表現出了極大的喜愛,不但是因為這把椅子的珍貴,還有就是這把椅子的獨特造型,和不類似於當代的良好工藝。因為周行逢沒有發家行伍之前,崛起於地方民間的時候,乃是一個傳承木工的匠人。

  周行逢沒有成為一個很好的匠師,卻成為了一個名震天下的大將軍。雖然很多年沒有再動手,可是這份眼力還是有的,看到這把椅子的時候,便深深的喜歡上了。

  平時便擺在自己的客廳裏,大多數時間都在這裏辦公,坐在上麵即舒服又大氣,還似乎可以舒緩疲勞和平心靜氣。周行逢心裏還有些小小的得意,當然就是靠背上的那條龍了。

  雖然不是九龍椅,但是這個時代能夠座上龍椅的,非王即帝。楚地如今能夠進入這裏大廳的,自然都是楚地如今當權的明眼人,都知道周行逢雖然沒有像楚地前任馬殷一般,有稱王稱帝的野心和張揚。但是至少已經是楚地的土皇帝,至於有沒有這個心態,怕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這個世界上隻怕沒有人不想做皇帝,但是要看有沒有做皇帝這個能力。

  帝王將相寧有種乎!

  世人有想法的人都會發出這個感慨,周行逢心裏怎麽想,很多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他心裏還是很有這個想法的。

  一把椅子雖然不能代表什麽,可是在這個時代畢竟還有些驚世駭俗,何況是一把雕龍的椅子。如果放在前朝唐朝時候,這就是典型的想造反了。

  自掌權楚地以來,力行節儉的周行逢以身作則,在大都督府從來不浪費,這是大家上上下下有目共睹。這把靠背太師椅是衡州刺史張文表所送,據說是從嶺南那邊海客手裏所購,材料來自於交州,做工卻是來自於海外海客的物事。

  周行逢卻不相信這種鬼話,但是也從來沒有在人前表露,更不會傻到自己去提及。不說海外地方遙不可及,就是一嶺所隔的嶺南大漢國,那也是化外五嶺蠻族所居之地,能有多少文明和技藝?

  這把靠背太師椅做工細膩精致,材料不是黑檀就是花梨,至於椅子上裝飾別的東西,就不一一去累贅了。周行逢出身木匠,一看便知不是當下的工藝,揣測隻怕是出身前朝宮裏麵。椅子上圖案雖少,隻在靠背處做了飾紋,卻威武不失大氣,周行逢卻不信海外之人能做。

  前朝被朱溫所滅,東西兩都宮裏的各種寶貝,可以說隨著清繳是遺失殆盡。這些東西自然便流失到各處,甚至民間都有。有很多肯定毀壞於戰火,但是還有不少自然進了私人的口袋。

  張文表一片好意,周行逢坦然接受也不會計較,還私下感謝了他一番,畢竟這裏麵飽含的東西太多了。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是周行逢感覺這是自己得到的一種好的暗示兆頭。

  自己執掌楚地以來,可以說南方的地盤幾乎全部托付給了他,他支持一下自己的想法,也是在情理之中。

  嶺南大漢國雖然不足為道,但是畢竟如今掌權的劉家,當初可也是從中原所遷徙而去,身邊著實召集了不少前朝流放的人才,甚至還有不少遺老一族。

  楚地在馬家掌握的末年,自己可是親眼見識南方諸州,先後被唐國所占而無能為力,後來唐國又被大漢國所乘奪取地盤。如今郴州、桂陽一地,嶺西乃至靜海都成了嶺南的地盤,得到多少好處自然不言而喻了。

  對於南方門戶的重要性,對於中原過渡的楚地自然是不言而喻。不管嶺南有多大的勢頭,地盤的衝突最差是不能超過衡州的,這是周行逢對於南方的底線,故而周行逢隻有在衡州派遣重兵。

  對於張文表這個人,周行逢可以說所知甚多。

  雖然同是屬於當年結拜的兄弟,但是在十兄弟裏麵,張文表屬於那種默默無聞之輩,一直被自己和王進逵這些人所掩蓋光芒。倒不是說張文表藏拙,而是他心中雖有丘靃,肚子裏的東西卻是有限。

  倒不是周行逢過於自傲,從認識張文表開始,就沒有太把他放在心上,在自己眼裏他不過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弟弟,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槍法,都是自己傳授的居多。

  在周行逢心裏麵,感覺他和自己根本不是一個級數的人物,不過自結拜以來,當年的兄弟慢慢都已經不複存在,如今堪堪剩下這個和嶽州的劉銘,周行逢倒有幾分成全之意。

  隻要他一直跟隨自己,周行逢絕對不會虧待他,所以可以說平時對張文表,也算有求必應了。不過周行逢自認聰明,對別人便多了幾分防備。

  故而自掌權以來,雖然有幾分心態想重整山河,可惜身邊卻沒有集聚多少人物。而且在周行逢心裏看來,隨著這幾年的威勢增大,加上身份越來越重要,這個張文表似乎還有些張狂,隻不過在自己的威勢下,他一直還表現順從而已。

  冷冷的看著麵前的急報,這是張文表快馬急報而來,稱述如今衡州幾地的局勢危機。當然也有自己親自抽調去邵州的潘鬆,他似乎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還有對於永州城的陷落,是周行逢心裏最火的事情。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張文表故意搞鬼,永州城地處關鍵,曆來便是重地所在。自己派遣了許多親信在那裏,如今沒有聽到消息,居然便陷落了。

  這有些太不正常了!多年的行伍作戰,他對於這些所謂的爭鬥,早就已經司空見慣。

  可是對於自己身邊缺泛人才,和真正的幫手助力,卻是隻能感覺到深深的無力。人才自然不是一蹶而就,就可以迅速得到的。可是慢慢培養的話,這個時代又沒有這些時間來給自己準備。

  張文表如果不是無奈和危機的話,想必也不想來求自己罷!如果是正常兄弟的話,周行逢很相信張文表的話,可是看到同時而來的潘鬆的奏報,周行逢不由心裏陰霾了起來。

  第一份是潘鬆到達邵州之後呈上來的,這是一份沒有針對性的奏報,隻是告訴自己他順利的掌控了邵州的局勢。可是他還說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此前奏報道州失陷了的張文表,居然沒有讓潘鬆派兵前去支援。

  本來這也沒有什麽問題,可能張文表沒有太大的危機,感覺沒有必要找潘鬆。可是隨之便是一份永州刺史周敦奇的急報,卻讓天性多疑的周行逢心裏權衡起來。原來為了這份急報可是死了幾匹好馬,據說那個送信的探子,是獨自一個人逃出了永州城來的。

  張文表為什麽沒有派人支援永州?雖然永州是獨立的一州之地,可是自己一直把他劃歸張文表的衡州製衡。而且永州城可是道州城進楚的大門,又是自己聯絡五溪的兩大重鎮之一,張文表居然沒有放在心上?

  不是他沒有放在心上!自己如今都沒有得到道州城陷落的真實情況,就是知道這件事情,也是張文表的奏報而已。道州城陷落之後,他不可能不關注永州城!而如今永州城危機了,他卻沒有讓潘鬆積極響應。

  隻有兩種可能,那麽就是要麽永州城真的危險了,要麽就是道州城根本就沒有陷落,張文表虛報軍情奏報上來,讓自己令他調動幾州的兵力,去永州城周圍集結。

  周行逢臉色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雖然知道張文表不可能這麽大的膽子,可是如果永州城也掌握在他的手裏,那麽自己這楚地之主就有三分之一的地盤是他的了。

  第二份邵州來的奏報,就是潘鬆接到了張文表的聲援,意思卻是讓潘鬆直接去永州附近聲援。潘鬆卻說了自己為了平定全境的動亂,分散了兵力之後,遭到了一些猛烈的攻擊,自己隻能派出六千兵力前去永州。

  還有就是僥幸得到的奏報,是來自於已經陷落的永州,卻是自己親自委派的永州水陸應援使馬華騰所派。說是永州城遭到了不明來曆武裝的攻擊,刺史周敦奇被困永州城一耦,自己的水寨遭到了內應的反水,整個湘江水道已毀。自己為了回報周行逢的賞識,必定會以身回報。

  看到這裏,周行逢更是扼腕長歎,心中卻更多了幾分火氣。原來,桌上還有另外一份奏報,卻是張文表說自己去永州城的路上,遭到了來自於嶺南兵將的伏擊,永州城已經危在旦夕,希望周行逢可以下令讓自己合幾州兵力,前去合圍永州城。

  “九弟啊九弟!你就如此迫不及待了嗎!”一掌擊在案台上,周行逢臉色鐵青,台上的奏報被拍的粉碎。原來一向被人認為隻是統軍大將的周行逢,居然也是一位內力深厚的高手。

  看案台無恙的狀態,而紙屑紛飛,可以看出他至少也是一位先天境界的高手。當真是令人不容小覷,周行逢此人果然隱藏甚深,外人哪能得知他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