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中正在考試的沈芊瑩神情專注，絲毫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隻見她的動作有如行雲流水，認真地思考過後，一選擇動手就不會有任何猶豫，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她已經解決了三個病毒，臉上的神態還很輕鬆。

  就以她現在的這種速度和情況而言，許墨佳給出的判斷很準確，但程善笙知道最艱難的其實是後麵的九十九種，尤其是最後九種，它們跟其他病毒的症狀很相似，有很深的欺騙性。

  目前她的進度在第一百多種，這才算剛剛開始，以沈芊瑩的能力，快一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現在這種小場麵暫時還沒有擔心的必要，聽許墨佳的去看看別的考驗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心神變換之間，代表著沈芊瑩的畫麵就在他眼中逐漸縮小，重新變成了一幅縮略圖跟眾多的縮略圖排列在一起，佛教弟子的考驗場景，其他人的考驗場景隻要想看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讓他感到些許意外的是，結成團隊一起參加考驗的除了南巫教跟佛教之外，還有不少人也選擇了這樣的方式，有六七個人綁在一起的，也有兩三個人組成的隊伍，看來武意洋找上自己也不算是偶然了，隻可惜太陽裏麵看不到其他兩麵的人。

  “佳佳，這裏麵好像隻有三分之一的人啊，而且幾乎都是現代的，其他兩個時代的看不到嗎？”

  “你的要求怎麽這麽多？你能看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剛剛沈芊瑩的考驗你又不是沒有看見，夢境潮汐都快要結束了，就算把所有人的畫麵都展現出來，你能看得過來嗎？愛看看，不愛看拉到！”說完許墨佳就伸出右手在眼前一抹。

  程善笙目光在那些縮略圖上遊弋呢，哪知道眼前突然一花，畫麵盡數消失，耀眼的陽光毫無防備地照射進他的眼睛裏，一股刺痛感傳來，兩行淚水就不自覺地流了下來，他連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避開了鋒芒。

  “哎喲，我的好佳佳，我的親姑奶奶！你這又是為什麽啊？我就好奇隨便問問，又不是真要看，你怎麽還把能力給收起來了？我記得你的脾氣沒有現在這般古怪啊？”眼中的不適感剛好一點，自知理虧的程善笙將姿態放得極低，委屈得像個小媳婦兒似的。

  看著程善笙低聲下氣的模樣，許墨佳覺得相當受用，驕傲得如同一隻孔雀，“哼，你是真的不知好歹，自古以來，有那麽多人進來考驗，有幾個能擁有這樣的機會去觀察別人？你不知足也就算了，還要求這要求那的，也就是我的脾氣好，換做別人你試試？”

  感受著眼中重新傳來的清涼之意，程善笙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太陽，果然又有畫麵了，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別看他麵上沒有表現出什麽不妥，可心裏麵卻是擔心的要死，他還真擔心許墨佳一個不開心就不給他看了。

  此許墨佳非彼許墨佳，哪怕她曾經幫過自己，平安無事地相處過一段時間，他還是不敢對她放鬆警惕，這裏可不是什麽安室利處，而是處處充滿危機的夢境潮汐。

  一個活了幾千年的不知名存在，目前尚不知她的真實身份，她究竟是個什麽性格他也不了解，跟這樣的存在打交道，容不得他耍個性，能哄著就盡量哄著吧。

  說了一聲“再也不敢了”，他就識趣地閉上了嘴，老老實實地看著太陽中的畫麵，當他的視線在一次落在佛教的畫麵時，他還沒有確定要不要看的時候，畫麵就自己開始放大，極短的時間就占據了他的全部視野，甚至他還沒來得及去想這是為什麽。

  不過好在他立馬就被畫麵中正在進行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也不用耗費精力去瞎猜測了。

  末法時代，單純的大乘和小乘已經式微，原本屬於小乘佛教的禪宗傳到炎國後，不僅大小乘兼顧，還借鑒道教感悟天地至理多了一條以心傳心的修行法門，認為人人是佛，隻要參透禪機就能做到不用言語交談也能達到心意相通，心心相印，甚至還能預測一些事情。

  隻是能做到這個地步的人少之又少，在幾百年前更是被認為是一種迷信，不被認可，可沒想到這幾百年的時間裏，修大乘跟小乘的僧人都沒能成佛，也見不了佛，反倒是禪宗在這段時間厚積薄發，後來者居上，大葉寺便是當今佛教的代表。

  畫麵中的佛教弟子他一個也不認識，他本以為是廣聞帶隊的，如今看來廣聞十有**已經越過了四境。

  廣聞看上去年紀也不大啊，跟自己的年紀應該是差不多的，這天賦未免也太強了，沒看到王一一他們都要靠夢境潮汐來越四境嗎？不愧是跟自己有過同等待遇的人，空聞大師這慧眼識人的本事當真是一流！

  自己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吧？這般想著，程善笙對這些大葉寺弟子的興趣不免增添了幾分，仔細一看，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怪不得張雲帆和黎多菈國的人一個勁兒的勸他不要來，他們對夢境潮汐的凶險描述百不足一。

  本以為自己跟沈芊瑩的考驗就已經夠變態了，哪知這群大葉寺弟子的考驗更加變態，看了一小會兒他就大致弄明白了考驗的內容到底是什麽。

  這二十來個佛門弟子在夢境潮汐中的身份是一個權勢極大的社團組織，每天幹得都是殺人越貨，違法交易的勾當，這種考驗對他們佛門弟子來說簡直不要太殘忍。

  他剛看到的時候，這二十來個佛門弟子正在召開新聞發布會，解散他們的社團，發布會上倒是一派祥和沒有出什麽問題，可當他們從現場返回的時候，就遭遇到了連綿不絕的伏擊。

  以他們不凡的身手，抵擋這些普通人的襲擊還不至於太困難，隻是他們也僅僅是抵擋，卻沒有進行有效的反擊，程善笙最初的考驗就是當殺手四處殺人，一眼就看出他們這樣手下留情是沒有結果的。

  因為他們的對手不會因為他們心慈手軟而選擇同樣的做法，這種局麵必須得動手殺人直至一方死絕才能結束，可他們的修行理念是度化眾生，而不是殺人，難不成他們到最後真的要效仿佛祖割肉喂鷹，犧牲自己成全別人？

  但這是夢境潮汐，他們是來參加考驗的，自身又不能死，如果是在現實生活中，程善笙還相信會有極個別的人舍身成仁，可這些人都是虛幻的，這種情況還選擇不殺，就已經讓他高看幾分了，他自己為了通過考驗可是連小女孩兒都下得去手。

  由於這些佛門弟子處處留情，沒過多久局勢就發生了逆轉，既能出手殺人，又沒有生命危險，作為他們對手的那一方以為他們嚇破了膽，氣焰瞬間囂張到了極點，索性也不埋伏了，直接大搖大擺地出來追擊。

  並且還不斷的有新人參與進來襲擊，他們的身手再好，但也隻有二十來個人，頹勢也越來越明顯，被逼得節節敗退，有幾個佛門弟子身上還掛了彩，即便是這種情況下，他們依舊沒有動手殺人。

  程善笙在外麵看得是幹著急，這幫佛門弟子也太過迂腐了吧？追他們的這些人隻是一些破皮無賴小混混而已，人生當中又沒有遇到什麽大起大落的事情，文化水平也不見得有多高，不殺人就想平息戰戈，這得多天真才能有這樣的想法？

  想要靠不傷人來讓對手放下屠刀，回頭是岸這無疑是癡人說夢，就是真佛在世也不一定管用，要他說先殺幾個人震懾一下，再以此勸阻，告訴他們生命誠可貴興許還能產生一點兒的效果。

  許是感受到了程善笙的情緒波動，許墨佳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你是不是覺得他們過於迂腐，想法太幼稚？”

  正在心裏麵替他們著急的程善笙聽到這句話，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那不然呢？如果這都不算迂腐的話，那什麽才叫迂腐？這些人是當和尚當傻了嗎？一點都不知道變通，沒有作用的事情為什麽還要去做呢？”

  闡述完自己的觀點，程善笙朝她看去，發現許墨佳並沒有在看他，而是盯著太陽，臉上看不出別的表情。

  “正是因為如此，信仰的力量才會那麽可怕，你不是他們，理解不了他們的做法也挺正常，況且夢境潮汐的考驗也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你以為變通一下就有效了？”仿佛是察覺不到程善笙的目光，許墨佳依舊保持著仰頭的姿勢沒有變化。

  “據我觀察，他們的考驗應該是度化這些黑幫的人，可是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有白就一定有黑，度是度不完的，但是如果他們換一種方式，將這些黑的整合起來，製定出一套規則來約束他們，讓他們不是那麽純粹的黑，慢慢花時間去引導他們才是真正的度化！”

  許墨佳聞言有些意外地看了程善笙一眼，嘖嘖稱奇道：“想不到你這個人不怎麽樣，腦袋瓜還是挺好使的，這麽快就悟到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道理，可是！你覺得在夢境潮汐中會有讓他們以身試法從源頭去解決問題的機會嗎？

  且不說這個，你覺得時間上來得及嗎？還有！曆史上哪一次變革不是踩著無數人的鮮血和白骨爬到最高的？沒有鐵血鎮壓和懷柔政策雙管齊下，想要整合黑色世界哪裏那麽簡單？

  佛門跟其他宗門不一樣，說到底他還是外來文明，世界是渾沌的，信仰是純粹的，隻要有人因他們而死，無論是間接的還是直接的，無論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他們的精神都容不得一半點汙濁，要麽舍己度世，要麽以殺止殺貫徹到底，絕無變通的可能。”

  程善笙將她的話仔細品了好幾遍，仍是沒有找到一丁點漏洞，但是想要讓他認同這樣的觀點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沒有找到合理的觀點反駁，他隻好拿夢境潮汐說事兒，“那要按照你這麽說，他們這個考驗還闖個屁啊？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嘛！”

  許墨佳聞言輕輕地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呀，腦子是有，但是格局卻小得可憐，看到的東西永遠隻是當下的那一丟丟。”

  這可不是什麽好話，但是程善笙出奇的沒有立馬辯解，反而沉默了下來，沉思了好一會兒他才目露精光，想通了其中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