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江陵
作者:陸小刀啊      更新:2020-04-26 01:47      字數:3399
  次日茫茫雨,渡船好似有意無意的放緩了速度,以至於要到達京城,還需一日時間。

  正值初春,雨水比之北方,要常見許多,空氣也帶著微薄的濕潤氣息。出了中州郡,其實離京城還隔著江陵郡,江陵地勢平坦,隔斷中州與京城的交接點,其實不大,在整個大越版圖上,就如同一條線一般,將中州與京城隔開。

  是名符其實的“一線天”。

  一線條再往西邊,才是江陵真真的地界,版圖不大不小,卻是大越最富饒之地。

  這一線條太不明顯,所以很多人大越人覺得,中州一過入京城。

  此時渡船,就正好處在一線天的江渡之中,緩緩南下。

  天也青顆落,浮萍滿江河。

  陸一流拄著傘,站在樓船上,旁邊站著個瘦小的綠色身影,傘略微往綠色身影那邊傾斜些。

  “輕舟已過萬重山……倒是不太應景。”

  柳北依歪著腦袋,聽著小師叔的喃喃低語,有些反常的沒有說話,小小的皺著眉頭,看著與北方截然不同的風景。

  畢竟已經到了南方,綠色棉衣已經換成了綠色輕袍,在雨後四周的襯托下,顯得更加青翠欲滴。

  靜默的站了一會兒,陸一流察覺到柳北依的反常,低頭問道:“是想知道桃花先生,賀姑娘,為何走了?”

  柳北依重重點了點頭,離開家時她其實沒覺得有什麽,家就在那裏嘛,不開心回去就行了呀。可人生總會有遇到的人,突然就走了,而且好像都沒有正式的道別,柳北依想想就很難過。

  是香噴噴的雞腿突然變成白麵包子的那種難過。

  略微蹲下身子,陸一流其實身高已經是個正常成年江南男子的身高了,所以蹲下來還是要比柳北依高上些。

  一隻手撐著傘,一隻手摸摸柳北依的腦袋。

  輕言道:“桃花先生去了很遠的地方,比我們家鄉還要遠,過些年我們去桃花先生家鄉做客,賀姑娘去走更多的江湖,說是以後講給你聽”。

  柳北依眼睛明亮起來。

  “賀姑娘說怕你到時候不愛聽了”。

  柳北依連忙擺手,憨憨笑道:“哪有哪有,上次的小草妖的故事還沒講完呢,下次再聽,下次再聽……”。

  “明月有情應識我,年年相見在他鄉”。

  “小師叔?”柳北依又聽不懂了。

  “就是說啊,咱們桃花和賀姑娘,總歸會再相見的”。

  “那挺好!”

  秦儀站在船頭上,為船上符篆續上靈氣,這次跨越三郡,自北而來,沒有起什麽風浪。可是這艘渡船,實在讓秦儀有些心疼。

  渡船行駛實在太快了,所以秦儀都能看到,等到渡船到達京城,眾人下船以後,這艘本來可以作為水戰突進的渡船,就會轟然碎裂,再也不能承受符篆之力。

  一艘渡船,當然不是如何珍貴。

  可秦儀作為東境守將,自然會將一艘渡船與兵卒人命掛鉤。

  另外一座船樓內,羽扇綸巾的中年男人席地而坐,一個黑色小人兒站在硯台旁,用力的攪著墨汁。

  休伏機自從南城出發開始,心境就起伏不定。

  那個少年可以關注,未必需要太多關注,這也是休伏機樂於與少年多說多聊的原因。

  真真讓休伏機心境動搖的是,並且幾乎耽擱手中事物,開始每日推演。想要知道那位國師大人,真正想法,究竟是什麽。

  四境中人已經好些年不曾入過京城,雖然大越皇帝,和國師大人,願意給予四境極大的權利。而且四境與大越之間,關係本就微妙。蓬蒿天下說到底,還是道門的天下。

  道門與大越嫌隙?

  休伏機手指微動,小黑人立馬跳入硯台裏,自己錘著自己,華為一灘墨汁,然後自行落在折扇上。

  道門再勢大,休伏機也不會覺得國師大人會被如何掣肘。

  對於大越國師,休伏機從心裏敬佩,高山仰止,一個讀書人,能在道門統轄的蓬蒿天下,做到如此地步,不可謂不讓人神往。

  拿起折扇,挪步到窗邊,一眼便看到中樓之上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似乎察覺到休伏機的目光,大的那道身影轉頭望過來,對休伏機報之一笑,休伏機微微抬手,算是回禮。這個少年,的確禮數周到,很難讓人不喜歡,尤其是對於他這種人來說。

  視線轉向南方,模模糊糊能看到一座高聳入雲的建築,好似擎天落地,休伏機一生沒有去過幾次京城,去了南城以後,好像就更沒有時間出來了,那些外界的名頭,在他看來當然不值一提。

  這次由北往南的出行,他很多年前也曾走過,隻是不像那少年那般從容罷了。

  ………

  距離渡船數裏之遠的地方,一艘巨大的渡船安安靜靜的停在那裏。

  船外沒有聲音傳出,船內卻是熙熙攘攘,宛若鬧市,鶯歌燕語,繞梁不絕。整座船比之陸一流所在渡船還大上許多,不過隻是尋常材質的木船,並不能承受符篆之力。

  船身巨大,卻是兩層樓全部壓在船上。

  雖是白晝,還是燈籠如繁星般點起,船身在朦朧的雨水下發出淡黃色的光芒。

  船樓很明顯的三六九等的分次,一樓人潮人海,每個人遊走其中,互相攀談。人人穿著皆是富家子弟,一身衣物,綾羅綢緞,男的氣宇軒昂,女子珠光寶氣,皆與年齡無關。

  眾人攀談之間,眼神都有意無意的望向樓上,不乏有幾個女子想要登樓而上,卻是被兩個如銅牆鐵壁一般的大漢站在梯子口攔住。隻得無奈而返,其餘眾人有的不是第一次參加宴會,眼神玩味。

  有第一次參加宴會的也停止住了腳步,前車之鑒。

  二樓與一樓的紛擾截然不同,很是安靜。

  一顆巨大的明珠將樓層照的通明,四周淡色帷幕素潔雅致,微風吹過,帷幕輕輕晃動,繞到椅子上。

  樓上布置簡潔,一張巨大的桌子橫在中間,顏色通紅,是上好的沉香木,況且如此巨大的桌子,竟然是由一整塊製成,世俗之中,也算罕見。

  樓上隻有十個人,五把椅子。

  五人坐著,五人站著。

  居中而坐的,是一女子,卻是男子裝束,眉宇之間英氣逼人,麵容清俊。

  江南

  茶道盛行,茶聖陸羽便出生江陵,所以江陵之人,茶風更盛,對茶之一道,更為講究,別人罵的附庸風雅,在江陵人看來就是連聲喝彩。

  江陵有兩絕,文人與茶葉。

  三男兩女,除了男子裝束的女子坐在中間,其他四人依次落座,分別坐在兩旁。桌子上四壺茶,一壺烈酒。

  喝烈酒的,是這個江南英氣女子。

  另外一個女子截然不同,渾身都流露著江南女子的氣息,溫婉瑩瑩,軟聲柔音。

  “天涯,為何此次宴會非要設在此地,百裏跋涉,現下都有些乏了~”,溫婉女子柔糯開口,目光在那英氣女子臉上流轉。

  被稱呼天涯的英氣女子飲盡杯中烈酒,緩慢開口,“帶你見識見識中州江湖!如何?付少俠?”

  一個遊俠裝束的青年男子,聞言趕緊起身拱手道:“平之有幸,能與江陵天涯同聚,隻是不知這次中州會武之人,是何門派?”。言語之間,似有拘束,這名喚天涯的女子,給他壓力不小了。

  五人很明顯以天涯為首,其中一個文士模樣的男子似乎與那付平之不對付,笑道:“平之兄怎的不複出行之時的信心了?江陵付家,與江湖勢力,不是打的交道最多?”。

  付平之聞言立刻反唇相譏,“付某家中粗鄙,不識幾個大字,比不得宋公子博學,卻是不知宋公子何時才能如付某耳聞一般,登得寶殿堂?還要第四次登科大考?”

  “你!!”

  似乎戳到了痛處,宋登書不顧斯文,站起身來。身後老奴有些無奈,卻也不好開口,自家公子這易怒的樣子,真不隨自家老爺。

  “嗯?”

  英氣女子望向發怒的宋登書,輕輕眯起眼睛。宋登書察覺到目光,隻得悻悻然坐下,不過還是狠狠瞪了付平之一眼。

  宋登書身後老奴麵帶謝意的向天涯點點頭。

  一直獨自飲茶,在旁邊靜坐的一個身配軍甲的青年,終於開口道:“天涯既然願意讓你們倆上這二樓,不是讓你們來做口舌之爭”。

  宋登書與付平之在軍甲青年開口之後立馬安靜下來。

  軍甲青年緩慢望了懶散的天涯一眼,見她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大越是陛下的大越,陛下心胸千古,容得下各郡之爭,各天賦異稟之人之爭。”

  “天涯既然覺得江陵無男兒,就來中州看看,此次會武之人,是中州湖心派。當然,天涯如今不便出手,所以才請了平之來此,付家作為江陵武庫,本將也想見識一翻”。

  “至於宋公子,三次登科探花不上,誌向高遠,宋氏古風不假。此次要宋公子來此,便是想要借著宋公子的文章,和樓下的江陵商甲之輩,銼一銼中州江湖銳氣”。

  柔弱女子聞言眼睛一亮,然後又歎了口氣,“哎,可惜哥哥不在江陵,不然那什麽湖心派算什麽嘛”。

  英氣女子天涯又飲盡杯中酒,看的身後小斯苦著臉連連搖頭,我的姑奶奶呀,小姐這酒癮越來越大,回去怎麽和夫人交代啊。

  天涯不管不顧,一掌轟開二樓樓板,一樓之人頓時鴉雀無聲,人人抬頭望去。

  “江陵地處中原,中州何以為中?湖心斷刀何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