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下作手段
作者:最後的遊騎兵      更新:2021-05-16 10:22      字數:3338
  眼瞅著納九爺拽著謝門神回屋嘀咕,雖說心頭疑竇重重,但相有豹也隻能先安頓著那幾個驚恐的孩子先回屋休息,這才從架子車上把那些個過日子的東西一件件搬弄下來,擱在二進院子裏的空地上晾幹水漬。

  大半夜的折騰,再加上這好一頓忙活,即使是身強力壯的相有豹也覺出來些許的疲乏。喘了口粗氣,正打算去尋口水喝的相有豹還沒來得及挪動步子,身邊已經有人遞上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還有幾塊散發著糧食香味的槽子糕。

  扭頭看著手裏端著茶水和槽子糕的納蘭,相有豹憨憨一笑:“還是我師妹知道心疼人!”

  把茶碗和槽子糕朝著相有豹手裏一塞,納蘭卻是狠狠地白了相有豹一眼,一邊拿著一塊幹淨抹布擦拭著那些過日子的家什上殘存的水漬,一邊輕聲朝著相有豹說道:“就知道逞能!那大雨的天氣,帶著謝師叔一家老小滿街的跑,真出了點啥事,可怎麽好?”

  幾口吞下一塊槽子糕,相有豹一邊拿茶水順著幹澀的腸胃,一邊朝著忙著拾掇過日子家什的納蘭笑道:“這能出什麽事?四九城的大街上,那就是下兩場雨,還能把我淹死在大街上不成?再說了,我不是還會水麽?”

  也不搭理相有豹那明顯帶著嬉笑味道的調侃,納蘭卻是仔仔細細地拾掇著那些過日子的家什,隻是輕聲朝著相有豹說道:“要不夠吃,旁邊那耳房裏還有,盡夠你吃的了。”

  囫圇將幾塊槽子糕吃了個精光,相有豹一口氣把茶水也喝了個幹淨,這才抬起手背抹了把嘴唇:“這就差不多了!師妹,倒是有個事情問你——啥是鍋夥?”

  一邊擦拭著雜物家什上的水漬,納蘭一邊隨口應道:“這我也不太明白,差不離就是一幫子街麵上的青皮混混紮堆的事兒吧?”

  微微皺起了眉頭,相有豹盯著納九爺與其他幾人商量事情的屋子,納悶地嘀咕起來:“怎麽我覺著......一聽說謝師叔招惹了鍋夥的人,納師叔臉色都不對了?”

  抬眼看了看納九爺等人議事的屋子,納蘭不動聲色地朝著那屋子外的一張長凳怒了努嘴:“要是累了,就去坐著歇歇?”

  隻一看那放在屋門旁的長凳,相有豹立刻心領神會,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那長凳旁坐了下來。

  也許是因為火正門堂口中再無外人,納九爺說話的聲音也比平時高了些,恰巧能讓坐在門外的相有豹聽了個清楚:“我的個好師弟,你倒是開口說話呀?!這茶都喝了一壺了,你倒是啥都不說,你讓我們幾個怎麽幫你呢?”

  依舊是硬著嗓門,胡千裏的話語中也透出了些許的焦灼:“鍋夥原本是從滿清時候就有的,據說是一幫子街麵上的青皮混混占了些鰥寡孤獨人家的房子,就在院子裏拆了家什點火架鍋煮食,連紫禁城中都能看得見煙雲繚繞!平日裏這群鍋夥中的青皮混混拿錢替人平事,從來都是無所不用極其!可是謝師弟,你怎麽就能跟這幫人......”

  不等胡千裏說完,已然沉默了良久的謝門神終於重重地歎了口氣:“一連生了五個孩子、眼瞅著第六個就要落地,就靠我在力巴行裏賺幾個飯錢,哪兒還能養活這一家大小?實在是逼急了,這才想找個中人把房子賣了,也好先顧著眼下!可沒想到那中人就是鍋夥裏麵的混混勾連著的,欺負我大字不識,愣是占了我的房子,還訛下了我一千大洋的借據!現如今......納師哥,這事兒無論如何也不能勾連到您身上,更不能勾連上火正門!我這就帶著老婆孩子回草窩棚,從今往後......您就當從來沒我這師弟!”

  耳中聽著屋子裏桌椅板凳一陣亂響,顯然是拽著了謝門神的納九爺很有些氣急敗壞地叫嚷起來:“我的個好師弟,你當你這一走,火正門就能脫得了幹係?!師哥我今兒把話撂這兒,你就是現在全家都跳了永定河,那幫子鍋夥的玩意也還是能找上門來嘬事!沒聽人說麽?鍋夥的混混是無事擾七分?!不把人連皮帶骨的吃幹嚼淨了,這幫鍋夥的混混且不能停手呢!”

  重重地歎息一聲,謝門神的嗓音裏充斥著絕望與無奈的味道:“那......那我可怎麽好?!”

  一時之間,似乎是誰也想不出法子來解決眼前的難題,屋子裏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

  捏弄著因為熬夜和淋雨而生疼的腦門,相有豹琢磨了片刻之後,起身徑直走進了屋子,朝著坐在椅子上不斷搖頭歎息的納九爺說道:“師叔,我方才在外麵聽了一耳朵,我就想問問您——這鍋夥上的青皮混混們,究竟能有什麽本事?能活生生的把謝師叔逼成了這樣?旁的不論,要是來橫的,謝師叔可也不是抬抬手就能放平了的主兒?”

  勉強打起了精神,納九爺愁眉苦臉地朝著相有豹說道:“這幫子鍋夥的青皮混混,比熊爺那些戳杆子吃八方的更窮橫,都是些叫人搶了山頭、奪了地盤的青皮混混紮堆聚夥。平日裏欺負鰥寡孤獨人家還不算,專一的就是吃拿錢平事的飯!就不論旁的,哪怕是打不過你,可人家楞就是能抽了死簽,讓那抽了死簽的青皮混混在你家門口上吊,再找另外幾個青皮混混當苦主去告狀!哪怕是再豪橫的人家,經了幾次這樣的晦氣官司,也難免就是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訝然咂舌,相有豹驚訝地朝著納九爺叫道:“這種手段......他們也用得出來?!可要是這樣,他們幹嘛不拿著這種手段去搶回原來的山頭、地盤?”

  無奈地搖了搖頭,納九爺頹然說道:“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哪怕是混混行裏麵,那規矩也都是板上釘釘!任是誰爭山頭、搶地盤時輸了場麵、認了慫,就從來沒有回頭找後賬的規矩,更不能再重戳杆子另開張!誰要是犯了這規矩,四九城裏戳杆子的大混混能召集所有人馬滅了他!朝著早先說十年,四九城裏兩夥戳杆子的混混爭潭拓寺外擺攤的孝敬銀子,輸了場麵、認了慫的那位,到後來就是在城門洞裏要飯,連那年冬天都沒過去,活生生成了倒臥!”

  生生把眉頭擰成了兩個大疙瘩,相有豹很是不忿地低聲叫道:“那就沒人能治得了這幫子鍋夥上的混混?!就沒有啥法子?!”

  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坐在一旁的佘有道悶聲說道:“那幫子鍋夥上的混混都是脫了褲子打老虎的角色——又不要命又不要臉,誰能拿他們有法子?聽著老輩子人說,也就有一回,一家買賣的少東家眼看著自己家祖傳的買賣要被訛了去,心一橫跟那幫子鍋夥上的混混約了場麵死磕,拿著小刀片把自己兩條腿上的肉切了涮火鍋吃,這才算是製住了那幫子鍋夥上的青皮混混......”

  抬手朝著佘有道擺了擺巴掌,胡千裏硬著嗓門打斷了佘有道的話語:“那事情我也聽說過,最後也是個兩敗俱傷的場麵!那幫子鍋夥上的青皮混混最後熬不住疼認了慫,可那位少東家抬回去沒兩天,也活活疼死在床上。那家買賣的老掌櫃就這麽一個獨苗兒子,一急一心疼,摟著兒子的屍首放火把自己家買賣燒成了一片白地!”

  很有些好奇地低哼一聲,相有豹不禁朝著冷著麵孔的胡千裏問道:“胡師叔,您能......細說說這事情麽?怎麽個約場麵死磕?”

  冷冷地盯了相有豹一眼,胡千裏也不藏著掖著,很是痛快地朝著相有豹冷聲說道:“也就是混混行裏的那些臭規矩——誰要想平事,那就約幾個四九城裏能戳杆子、立場麵的大混混做個見證,約定地方當麵叫陣。至於這叫陣的法子麽......左不過就是雙方各出人馬鬥狠,挖眼割鼻剁胳膊的朝著死路上折騰,看誰先扛不住了認慫,誰就算輸!”

  眼中精光一閃,相有豹急聲朝著胡千裏追問道:“就一定要挖眼割鼻剁胳膊?換旁的法子鬥狠行不行?”

  詫異地盯了相有豹一眼,胡千裏像是琢磨出了什麽似的,有些猶豫地朝著相有豹說道:“自然也有旁的,喝鹽鹵灌砒霜,油鍋摸錢釘板過身......你打的什麽主意?!”

  詭譎地朝著胡千裏一呲牙,相有豹抬手朝著坐在自己對麵兀自愁眉不展的納九爺一拱手:“師叔您別愁,我瞧著謝師叔遭了的這事情,也不是什麽過不去的火焰山!您且先把心放到肚子裏,我先出去找幾個人去......”

  抬眼看著相有豹那胸有成竹的模樣,納九爺的眼睛也是一亮:“你這倒黴孩子......你又琢磨出什麽花花主意了?”

  掛著一臉詭譎的笑容,相有豹故作神秘地朝著屋裏盯著自己的諸人作了個羅圈揖:“幾位師叔容我先賣個關子,要不然......這把戲隻怕就不靈了!”

  張了張嘴巴,謝門神不禁朝著相有豹叫道:“師侄你可千萬別逞強!這要是一個弄不好,再把你搭進去......你可讓我怎麽......”

  寬和地朝著謝門神一笑,相有豹抬手指了指謝門神媳婦歇著的那間屋子:“這事兒謝師叔您就甭問了,都交給師侄我料理就是!眼麵前要著急的,倒是得趕緊替我嬸子上同仁堂請個大夫來,旁的能耽誤,嬸子的身子骨可是耽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