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會兒就去醫院嗎，需不需要我陪你去？”俞斐斐問。

  “不用了，”雲晴兮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你下午還要上班，我先讓司機送你去咖啡廳那邊。”

  俞斐斐有些不放心她一個人麵對寧婉媛。

  雖然雲晴兮說過，寧婉媛是個很和藹的奶奶，但俞斐斐總覺得這種大門大戶的奶奶，都有點怪可怕的。

  她生怕雲晴兮說出失憶的事之後，這位寧奶奶會對雲晴兮有所改觀。

  不過她下午的確是要上班，因為上午睡過頭的事，經理都已經把她狠狠罵了一頓了，如果她下午再不準時出現，經理一定會直接把她開除。

  “我自己可以搞定的，”雲晴兮看出了俞斐斐的擔心，“你先去吧，我下午要是有空，就去咖啡廳找你。”

  “好，”俞斐斐指了指手機，“有事就打我電話，不高興不許一個人扛著！”

  雲晴兮點頭答應下來。

  司機開車把俞斐斐送走之後，雲晴兮上了另一輛車，帶上了自己畫好之後打印下來的畫，去了醫院。

  來到醫院樓下，她才想起自己這次什麽東西都沒帶，這樣未免太沒禮貌，於是在水果店挑了一些個大新鮮的水果。

  其實寧婉媛哪裏會在意這些，雲晴兮這小姑娘能來看她，她就已經很高興了。

  寧婉媛打量雲晴兮的眼神，儼然是在打量自己未來的孫媳婦：“晴兮啊，好些了嗎，有沒有去醫院複查？”

  雲晴兮被這濃濃的關心弄得有些尷尬：“隻是一點小事，不用去複查的。”

  “受驚嚇可不是什麽小事，都怪子煜那臭小子，竟然讓你遇到這種危險。對了，那幾個人是誰指使的，有沒有查清楚？”寧婉媛問。

  雲晴兮這才想起，那幾個歹徒還在警局裏，也不知道審得怎麽樣了。

  “我不清楚，回去之後我問問夜子煜。”她答。

  寧婉媛點頭：“平時多和那臭小子說說話，多相處一陣子，你就會知道臭小子也就是看著冷冰冰的，其實沒那麽嚇人。”

  嚇人嗎？

  雲晴兮倒沒怎麽覺得夜子煜嚇人，反倒是別墅裏的傭人，還有玄魅的那些同事，都說夜子煜怪嚇人的。

  還說他像極了夜溟爵。

  雲晴兮感到自己看到的，似乎是另一個夜子煜，她眼裏的夜子煜似乎和別人眼裏的有所不同……

  “難得你來看奶奶，來，坐，”寧婉媛拉著她在小沙發上坐下，又吩咐起了保鏢泡茶，“把上次子睿送過來的那盒普洱拿出來給晴兮嚐嚐。”

  老人家總想著把自己最喜歡的給小輩，而其實現在愛茶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

  雲晴兮不忍拒絕她的好意，喝了保鏢端上來的普洱，想了想，還是正事要緊，於是從包包裏拿出了那張畫，小心翼翼地問：“寧奶奶……您有見過這個人嗎？”

  寧婉媛目光凝了一下，眉心有片刻的微蹙，顯然是認出了畫上的人，卻不明白為什麽雲晴兮會突然給自己看這麽一張畫。

  “這是玄魅以前的一位設計師，算是我的半個徒弟。怎麽，晴兮，你認識她？”

  雲晴兮幾乎都要控製不住自己快要竄進喉嚨裏的心髒，屏住呼吸繼續問：“寧奶奶，她叫什麽名字？”

  “她啊，”寧婉媛並不是個記憶裏太好的老人，不過對這種優秀的設計師，還是印象很深的，尤其這還算是自己最有本事的徒弟之一，“她叫喬珍。”

  喬珍……

  雲晴兮把這個名字在心裏默念了一遍。

  記憶裏的那些裂痕，似乎悄無聲息地合攏了幾分。

  是了，是叫喬珍！

  她記起母親的畫稿末尾，總是有“QZ”兩個字母，想來那應該就是母親的簽名。

  可為什麽來之前自己在網上搜了一下這張畫，希望能識別出畫上的人姓甚名誰，在網上卻壓根沒有搜到任何信息呢？

  雲晴兮覺得憑自己的本事，不至於找不到一位有名的設計師。

  應該是哪裏出了問題，比如，這位設計師的信息被人故意刪除了……

  寧婉媛從雲晴兮臉上看出了一絲異樣：“晴兮，你和我這個學生，很熟悉嗎？”

  雲晴兮點點頭，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寧奶奶真相：“這是我母親……”

  “什麽？”寧婉媛吃了一驚，上下打量她，有些難以置信，“喬珍的女兒？你……你是敏兒？成敏兒？”

  碎裂的記憶畫麵讓雲晴兮的頭再次疼了起來，她艱難開口：“寧奶奶，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我已經失憶了好幾年，之前的事一件也想不起來了，也就是這幾天才突然想起我的母親是個設計師，而且好像好在玄魅工作過，所以才來找您……”

  寧婉媛狐疑地怔了好一會兒，才消化掉這些信息。

  她拉著雲晴兮的手，心疼問道:“子煜那孩子，知不知道你失憶的事？”

  她不是沒想過，雲晴兮聲稱失憶，還突然說自己是喬珍的女兒，或許是另有所圖。

  可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寧婉媛覺得雲晴兮這個孩子，不像是那種有心機有城府的，而且直接就到自己麵前來坦白了所有事，不至於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

  雲晴兮搖頭：“他應該不知道。”

  寧婉媛歎了口氣：“關於你的身份，最好還是驗個DNA吧，也好確定一下……你要是早告訴寧奶奶，寧奶奶一定給你請國內最好的醫生，把你這病治好，何苦多受這麽多苦頭？”

  雲晴兮心裏難受。

  因為失憶的緣故，她對人總是多三分提防，因為分不清自己之前和這些人之間究竟有沒有交集，會是朋友還是仇家的關係。

  可事實證明這純屬多餘，至少寧奶奶對她是真心實意。

  而且寧奶奶剛才的表情是不會說謊的，母親一定曾經是寧奶奶的學生。

  “奶奶，您知不知道我媽媽後來去了哪，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寧婉媛再次歎息，“原本我是想讓她繼承我的衣缽的，當年她來玄魅的時候，其實已經很有名氣了，說她是我的學生，可其實我能教給她的並不多……在玄魅沒待幾年，她就帶著女兒，也就是你，去了外省，說是想找個新地方散散心。再後來，我和她之間就沒了聯係。”

  寧婉媛想著，以喬珍的本事，獨自一個人帶著孩子絕不至於生活不下去。

  至於為什麽後來在這一行銷聲匿跡了，或許是因為找到了更安穩舒心的生活方式。

  不管怎麽樣，她都希望自己這個學生能一輩子過得幸福，畢竟幸福已經把喬珍拒之門外過一次了——喬珍那個離婚連撫養權都直接不要的前夫，實在不是個東西！

  “我還以為她已經結婚了呢……”寧婉媛說起來，也是有些惋惜。

  從雲晴兮的失憶來看，喬珍帶著女兒離開之後，母女兩人恐怕是遭遇了什麽不好的事。

  “對了，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寧婉媛忍不住問。

  雲晴兮沉默了幾秒，艱澀開口：“我好像記得，我母親已經走了……”

  走了？

  是離世了？

  寧婉媛立刻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看著雲晴兮微紅的眼眶，她沒再忍心問下去。

  “苦了你了……你母親是我的學生，你是她的女兒，以後你就是我的半個孫女，誰敢欺負你，就是和我寧婉媛過不去。隻要有我在一天，誰也別想在你麵前橫著走！”

  她護起犢子來可不是蓋的，護準了的人，旁人休想動半根手指頭。

  一席話，聽得雲晴兮心裏又酸澀又暖。

  一雙手被寧婉媛拉住，一下下輕輕地拍著。

  “這件事，我看還是跟子煜那孩子說說的好，他不是個蠢的，腦子不至於被驢踢了，非要因為這麽點事跟你吵架。”

  雲晴兮覺得也是。

  她倒不是怕夜子煜和自己吵架，而是覺得既然自己的母親和夜家無冤無仇，那說出來也沒什麽大問題。

  正打算去找夜子煜，夜子煜卻自己找了過來。

  他聽徐管家說雲晴兮來了醫院，雖然知道雲晴兮大抵是來探望祖母的，但還是忍不住擔心，怕她是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你……你怎麽來了？”雲晴兮離開病房的時候，正好迎麵遇到這個大豬蹄子，不由頓在了原地。

  “我來看祖母。”夜子煜撒謊不眨眼。

  “哦，”雲晴兮沒覺得他是在撒謊，“醫生說祖母這幾天挺好的，隻要把身體養好，就可以出院。”

  夜子煜知道，這其中少不了雲晴兮的功勞。

  夜子煙要念書，不能常陪在祖母身邊，能陪祖母的隻有賀甜甜和雲晴兮。

  賀甜甜在夜子睿的幫助下，正經營自己的珠寶公司，沒有太多時間。

  這段日子，是雲晴兮一直陪著老人，哄得老人很開心。

  “你不用每天都往醫院趕，過幾天祖母出院，會搬去市中心的老宅，你看祖母會方便很多。”夜子煜說。

  再怎麽貼心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都會變得有點冷冰冰。

  雲晴兮聽得沒有多大感觸，壓根不知道那老宅已經好些年沒有住過人，是夜子煜叫人仔仔細細收拾出來的，就是為了能讓她和祖母見麵變得方便些。

  她隻覺得這座冰山最近話好像變多了，不再像之前那麽惜字如金：“你不是來看祖母的嗎？你先進去吧。”

  至於自己失憶的事，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夜子煜也不遲。

  夜子煜點頭進了病房，雲晴兮坐在外頭的長椅上，拿出手機搜了一下喬珍這個名字。

  依舊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有用信息。

  那個曾璀璨一時的知名設計師喬珍，就像一顆流星，劃過夜空之後，徹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