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一泓海水杯中瀉

  鄭鏢頭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當眾被一個小姑娘說口臭體臭，麵上有些難看。

  氣氛也很尷尬。

  “婉彤，你怎麽說話呢？”宋宜真嗬斥道，“鄭鏢頭兢兢業業護送我們，一路多有辛苦，你如此輕飄飄說些傷人的話，未免過分了。”

  宋宜真拿出一塊銀子，柔柔地說，“鄭鏢頭，我這妹子心直口快，你別往心裏去。你們一路辛苦了，這銀子你拿著，等會給鏢隊的兄弟們買酒喝。”

  鄭鏢頭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尤其是宋宜真這種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小姐的美人，用柔柔的語調跟他解釋，頓時火氣就消了。

  “宋姑娘哪裏的話，這是我們的分內之事，這銀子我們就不收了……”

  “你不收就是不原諒我們了。”宋宜真表情為難，“這事原本就是我這妹子的不對，你不收，我這心也不安呐。”

  鄭鏢頭被宋宜真的軟言軟語說的心都酥了，稀裏糊塗將銀子接下。

  宋宜真收買了人心，轉念又說，“聽聞這舟流城非常混亂，流寇盜賊到處都是，非常危險。出門在外，我們幾個小女子沒有人護佑，在這舟流城怕是無法立足。”

  “我們信任鑫銀商號，接下來還需要鄭鏢頭多多費心，讓我們跟隨前方他們一道，也算是有個照應。”

  鄭鏢頭懂宋宜真的意思。

  宋宜真無非是想跟前麵的那撥人一道行事。

  商隊裏經常出現抱團做生意的，鄭鏢頭沒多想，點了點頭，“小姐請放心，我們一定盡心盡力。”

  “有勞鄭鏢頭了。”宋宜真又遞出一塊銀子。

  “宜真姐姐，你這一路到底是怎麽回事？”方婉彤很不忿，“我們有必要巴結那幾個鄉巴佬嗎？”

  宋宜真眼神微閃。

  她並不打算將自己的猜測告訴方婉彤和苗姿言她們。

  宋宜真沉吟了一會兒，“你們兩個行事還是要低調一些，這是舟流城，不是聞京城，更不是我們家。”

  “你們也別忘了我們的目的，我們這次冒著危險來舟流城，也是有要事在身的。”

  “我不明白啊。 ”苗姿言說，“我們是有要事的，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在那些鄉巴佬身上？要我說，我們該直接闖到府衙……”

  宋宜真捂住苗姿言的嘴。

  “蠢！如果我們直接闖到府衙，定會被遣送回去，這一路的辛苦豈不是白費了？我們既然潛入進來，就要做些大事，最好能震驚朝野。到那時，所有人的眼光都將集中在我們身上，我們三個，自然也能揚名天下。”

  “宜真姐姐，什麽大事？”苗姿言和方婉彤都豎起耳朵。

  宋宜真將她們攬過來，低聲在她們耳邊說了些計策。

  方婉彤和苗姿言恍然大悟。

  她們豎起大拇指，“還是宜真姐姐厲害。”

  ……

  舟流城主城區還算安全，處處有守衛。

  店鋪都開著，裏麵也有不少人。

  就是街上冷清，來來往往的人也佝僂著，沒有精氣神。

  高樓也很少，有種破敗之感。

  秦偃月挑開紗窗，不停地觀望著。

  “小心染風寒。”東方璃道，“沒什麽好看的。”

  秦偃月歎了口氣。

  “這裏的確貧寒，這主城區，甚至不如聞京城下的小鎮繁華。”她道，“父皇可真是給了你一塊百廢待興的封地。”

  說著，她又笑起來。

  “兜兜轉轉，最終還是來到了舟流城，可惜，沒看到山河燈上的景色。”

  “別急，馬上就要到了。”東方璃說，“出了主城區不遠，便是山河燈上所描述的景色。”

  馬車噠噠穿過主要街道之後，道路也變得坎坷起來。

  秦偃月害怕這種顛簸，窩在東方璃懷裏，頭暈惡心。

  “再忍忍，馬上就到了。”東方璃的手輕輕撫住秦偃月的後背，幫助她舒緩一下惡心感。

  此時。

  風吹起。

  吹起紗窗。

  宋宜真瞧見了秦偃月窩在東方璃懷裏的場景。

  東方璃滿眼溫柔和寵溺的動作深深刺痛了她。

  這種溫柔，隻屬於一個人。

  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摻入其中。

  宋宜真胸腔裏像是堵住了一團棉花，隱隱作痛，嫉妒得要死。

  她的臉色鐵青，眼睛裏滿是恨意。

  就在宋宜真看向秦偃月時，秦偃月也感覺到了這股莫名的恨意。

  “老七，看來你這位側妃對我很有敵意啊。”秦偃月道。

  東方璃臉色漆黑，“我沒有側妃，你不要亂說。”

  秦偃月擰了擰他的臉頰，“我沒有亂說，是有人自稱的。”

  東方璃蹙眉，“偃月，陸修既然已經將那三個人之間的談話全都告訴了你，你也知道那三個居心叵測，為何還要將她們留著？”

  “不留著能怎麽辦？殺了？”秦偃月道。

  東方璃點了點頭，“殺了有點麻煩，不過也不是不可以，偽裝成流寇所為即可。”

  秦偃月：……

  “老七，你可以啊。”她豎起大拇指，“這招不錯。”

  “不過，還不是時候。”

  秦偃月臉色凝重，“她們三個不易容，保持著女子妝容，也不隱瞞身份，就這麽大搖大擺跟著來舟流城，要不就是蠢，要不就是另有所圖。”

  “宋宜真能根據一丁點的線索推測我們的身世，她不蠢，所以隻有另外一種可能。”

  “老七，你不想知道這背後隱藏著什麽嗎？”秦偃月問。

  “不想。”

  “……”秦偃月無語，“老七你這個人，真是太無趣了。”

  東方璃笑，“有麽？”

  “罷了，先留著吧。”秦偃月蔫蔫的，輕撫著肚子，“兩個孩子也快出生了，盡量減少沒必要的殺戮。”

  話正說著，有嘩啦啦的水聲傳來。

  流水聲越來越大，嘩啦嘩啦，如有天河從天而降。

  “要到了。”東方璃說。

  秦偃月來了精神，掀開簾子。

  映入眼簾的，是水流從雲端之處奔湧而下。

  雲騰霧繞，煙水渺渺。

  這舟流城的地形很有意思。

  主城區位於高處，就像是在高山之上修建了一座城池。

  出城之後，經過一圈圈的盤山路往下。

  有水流從上方的城池流下，浩浩蕩蕩，水澹生煙。

  從秦偃月他們的角度看去，有種遙望齊州九點煙，一泓海水杯中瀉的磅礴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