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章 心中所想，眼中所見

  “人生不過百年光陰，皇後娘娘的壽命再長，也隻剩下不過短短幾十載，何必為了一個名號膽戰心驚過一天？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秦偃月見皇後情緒波動劇烈，循循善誘。

  “我們無法改變月亮的陰晴圓缺，也無法改變天氣的風雨雷電，但我們可以改善自己的心情。月缺時挑燈看花，月圓時飲茶賞月，有風時花香宜人，雨來後倚窗聽雨，就算雷電霹靂也可躲在屋子裏看書吃茶，逍遙自在。”

  “勾心鬥角是一天，雲淡風輕是一天。何不讓自己問心無愧活一天？”

  “何況，若天地有輪回，皇後所做下的孽，會一筆筆記錄在陰陽債上也會影響下輩子的投胎。這輩子累得像陀螺，下輩子還會承受這輩子的罪孽，甚至下下輩子也無法解脫，何必呢？”秦偃月歎息道。

  “皇後娘娘，聽人勸吃飽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考慮我這番話。”

  “你說了這麽一堆，到底想問什麽？”皇後還是冷冷的。

  心態卻發生了變化。

  若是她還在皇後那個位置上，必定聽不進秦偃月的話。

  來到這冷宮之後。

  確切地說，在冷宮裏反思了這麽多天之後，心態已然發生劇烈變化。

  聽到秦偃月這番話，茅塞頓開。

  皇後不得不承認，秦偃月說得對。

  勾心鬥角是一天，快快樂樂是一天。

  以她皇後的身份，為什麽非要囹圄在陷害和被陷害之中？

  可惜，她醒悟得太晚。

  “我的問題剛才已經問過了。”秦偃月說，“你，是自願被蘇點晴控製的吧？是蘇點晴跟你達成了某種協議，我猜測，那協議是蘇點晴幫助六皇子登上皇位。”

  皇後很震驚，卻沒有隱瞞，點頭，“是。”

  “那你可知道夜娘這個人？”秦偃月捏緊了袖子。

  在蘇點晴被誅殺的時候，喊了很多次“夜娘”兩個字。

  夜娘，應該是給蘇點晴種下黑蠹蟲的人。

  也是整個事件的幕後主使。

  皇後想了想，“蘇點晴提過，她說是夜娘賦予她這一切，夜娘消失之前，賜給了她一枚藥丸，那枚藥丸擁有通天地的力量，蘇點晴擁有了那枚藥丸後可以將人變成傀儡，武功變得奇高，我才信了她。”

  “你見過夜娘嗎？”秦偃月問。

  皇後搖頭，“我隻是聽蘇點晴說起過夜娘這個名字，未曾見過，蘇家應該也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秦偃月納罕。

  夜娘很明顯是個人。

  這個人經常出現在蘇點晴身邊，卻無人發現這個人的存在。

  這不就奇怪了嗎？

  一個大活人，要吃飯要喝水要做很多事，不可能旁人察覺不到。

  除非，鬼魂？

  秦偃月自嘲一笑，就算有鬼魂，也得尋個身體，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真的不知道有關夜娘的任何消息？”秦偃月又問。

  皇後搖頭，“我都已經落到這個地步，蘇家氣數已盡，我沒必要再撒謊。”

  秦偃月相信皇後沒有說謊。

  從皇後的眼神就能看出來。

  很多時候，一念之間，便是滄海桑田。

  “我就問這個。”秦偃月語氣淡淡，“餘生很長，人間不值得，這世間，美得不僅僅是權利和爭奪，還有風花雪月。就像這冷宮，在旁人眼中看著是破敗雜亂，在我眼中卻是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行。”

  “父皇那邊還在調查蘇點晴相關的事，你暫時死不了。心安之處是吾鄉，望你好自為之。”

  皇後依舊冷笑著，“你沒落到這種境地，自然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

  秦偃月不想杠。

  她轉過身，聲音輕飄飄傳來，“我剛嫁給七王爺那會，居住的幽蘭閣，並不比這裏好多少。你心中有什麽，眼中看到的便是什麽。”

  皇後一怔。

  隨即自嘲一笑。

  事到如今，她才發現，活了幾十年，還不如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丫頭通透。

  “蘇點晴從很早之前就很寶貝一枚簪子，那簪子材質很普通，在街市上賣不了十兩銀子。蘇點晴渾身上下的裝飾衣裳都價值連城，她也看不上便宜貨，唯獨那簪子是例外。”

  “她在我這裏小住幾天的時候，簪子也從不離手，也從來不更換，就算偶爾更換，那簪子也必定會小心翼翼地放好。”

  “我也曾問過蘇點晴，她隻說那是很重要的東西，我本以為那是什麽定情信物，沒多過問。”

  秦偃月腳步停下來，“然後呢？”

  皇後笑了，“我告訴你這些，我有什麽好處？”

  “你想要什麽？”

  “讓人把雜草除掉，換成花株，不用昂貴的，便宜的花種子就可以。”

  “就這？”

  “你以為會是什麽？”皇後看著自己的手，“我傷害過皇上，皇上暫時不殺我，已經是天大的恩賜，我不奢求什麽。往後多活一天，都是我撿來的，在撿來的這些日子裏，我會為自己而活。”

  “還未出嫁時，我很喜歡種花。”皇後說，“但凡我照顧過的話，生長得極好。進宮後，養花的心思逐漸淡了。”

  等繁華落幕，她重歸一人。

  突然想，再與鮮花為伴侶，再養幾條狗，幾隻貓，那日子，應該不無聊。

  “我答應你。”秦偃月說。

  “蘇點晴變化之後，簪子沒了。”皇後說，“她來我這裏的時候，頭發上什麽都沒有，就那麽披散著，相當瘮人。”

  “我給了她無數價值連城的簪子讓她選，她看都不看一眼，隻說以後不再戴簪子。”

  “蘇點晴隨後便說了夜娘消失的話，說夜娘雖然消失，卻留下了一枚足以顛覆東陸王朝的藥丸。”

  “我本沒多想，經你詢問，我才將這兩件事聯係到一起。”

  秦偃月震驚。

  她本不抱希望。

  誰知，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知道了。”秦偃月說，“這件事最好爛在肚子裏，蘇點晴已經死了，事情卻遠沒有結束。”

  皇後自然懂秦偃月的意思。

  秦偃月沒有在停留，她叮囑了守護冷宮的侍衛，讓他們盡量滿足皇後的要求。

  秦偃月出了冷宮。

  抬頭，看著又陰沉起來的天色，捏緊了袖口。

  想上馬車時，卻見另一輛馬車行駛過來。

  馬車停在她跟前。

  車上的人掀開簾子，語氣有些不悅，“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