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五章 不如憐取眼前人

  東方璃這話一出，在座的皇子們都坐不住了。

  東方瓔早就如坐針氈，渾身不舒服。

  他跑到東方璃身邊跪下來，重重地磕著頭，“兒臣也願意替父皇償命。”

  八皇子眼看著老十都出麵了，他也不甘示弱，“父皇，兒臣也願意。”

  有三位皇子出麵之後。

  除了沒在場的老大和老三以及臨時退場的老六。

  四王爺和五王爺也跪下來，願意代替皇帝去死。

  “父皇，我也願意。”東方絮舉起手，“雖然我還有很多好吃的沒去吃，但，為了父皇的話，我願意一死。臨死之前，請恩準七嫂再給兒臣吃些蛋糕的話，兒臣死而無憾。”

  東方瓔眼睛亮了亮，點著頭，“絮姐姐說得對，兒臣也想吃蛋糕。”

  八皇子本就後悔沒仔細品嚐，聽到有人提及蛋糕的事，忙應和道，“嘛，兒臣也可以勉強嚐一嚐。”

  秦偃月嘴角抽了一下。

  東方絮這丫頭，太容易把話題帶偏。

  這樣也好，緩和了些氣氛。

  “父皇，兒臣也願意。”有東方絮帶頭，其他的公主也陸續跪下來，請求替皇帝分憂。

  “你們。”皇帝皺著眉頭，“快起來，這裏沒你們什麽事。”

  “父皇，怎麽沒我們的事？”東方璃拱手，“您時常教導我們，要懂得禮義廉恥，懂得忠孝悌義，若兒臣們放任父皇接受懲罰，這便是不忠不孝，會被天下人嗤笑。兒臣們不能做那等事，還望父皇成全。”

  皇帝犯了難。

  他本想獨自承擔這一切，不管結果如何，他都認。

  橫豎，若是老七繼承皇位的話，雖然會有幾波騷亂出現，以老七和秦偃月的本事，定能平息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時間，他進退兩難。

  “父皇。”秦偃月氣氛炒得差不多了，到了她出場的時機。

  “小師妹。”陸覲嫌棄地擺著手，“這沒你的事，你不用出麵，重華有這些女兒和兒子們還不夠嗎？”

  “師兄。”秦偃月輕笑，“冤有頭債有主，我與此事無關，自然不會強出風頭。我隻是有幾句話想對父皇說。”

  她往前走了幾步，衝著皇帝行了大禮。

  “父皇，人死不能複生。”秦偃月道，“蘭妃娘娘早已經仙去，剛才您也說了，蘭妃以死明誌時，電閃雷鳴大雨傾盆，上天為其嗚咽流淚，這說明，剛烈的蘭妃感動上天。”

  “故而，蘭妃娘娘必然不會下地獄。實不相瞞，兒臣以為，蘭妃以死明誌時天降異象，這本就預兆著蘭妃不是凡人，她有可能天上的神仙，下凡曆劫來了。蘭妃的劫數已到，但，父皇一直夢到蘭妃娘娘，這說明蘭妃娘娘尚有牽掛之事，距離重回仙班可能隻差一步之遙。”

  “蘭妃牽掛之事，必定是小九之事。小九之事圓滿解決後，蘭妃娘娘心願已了，了卻凡塵，方能真正回歸天庭，成為真仙人。若在這個節點若父皇出點什麽意外，深愛父皇的蘭妃仙心受損。”

  “兒臣聽說，成仙之人最忌深愛之人之殤，蘭妃等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跳出五行，曆劫成功，若因父皇的愧疚償命而思慮成疾，仙根受損，無法重回仙班，那就太可惜了。”

  秦偃月這些話，說到了皇帝的心坎裏。

  那異象來得太過蹊蹺，皇帝也總疑心蘭妃已經飛升成仙。

  被秦偃月這麽一分析，更信了幾分。

  然而……

  錯了就是錯了。

  錯了就要付出代價。

  “父皇，逝者已矣。若是一直拘泥於過去的痛苦之中，未來的日子也會變得痛苦。不管是為了蘭妃的漫漫成仙路，還是為了剛剛回歸東方家的小九，以及這天下的百姓，萬望父皇三思。”秦偃月見皇帝表情動容，又補充道。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朕……”皇帝歎息著，“怎麽能用這種借口逃掉懲罰？君無戲言。”

  “父皇。”秦偃月又說道，“兒臣並沒有勸阻父皇逃掉懲罰，兒臣隻是不想讓父皇再去打擾蘭妃。”

  她頓了頓，“兒臣曾聽天靈道人講過一個故事。”

  “故事的具體內容兒臣已經不太記得。但兒臣記得天靈道人說過的割發代首的典故。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是隨意割掉頭發，無異於斷頭之刑。竊以為，若是父皇也能割發代首，以此來懲罰自己，父皇既受了懲罰，又不會阻礙蘭妃飛升成仙，可謂一舉雙得。”

  陸覲點著頭，“身體發膚不能輕易損傷，斷發如斷頭，斷發不染血。重華，我覺得小師妹說得很有道理，你已經對不起蘭妃，再髒了蘭妃的輪回路就太過分了，我支持斷發。”

  陸覲的話一出，宜陽王率先反應過來。

  “臣也支持斷發。”宜陽王道。

  安陽王等人也反應過來，紛紛支持斷發代替斷頭。

  有了幾位德高望重的王爺發聲，眾人紛紛附和。

  “父皇，您聽到了嗎？”秦偃月拱手。

  聽眾聲，領眾情，這條台階鋪得好好的。

  皇帝隻需要順著台階走下來，一切，水到渠成。

  “兒臣願替父皇割發。”東方璃不等皇帝反駁，直接將結論定死了。

  其他皇子也磕了頭，“兒臣也願意替父皇割發。”

  “兒臣也行，頭發剃光了也沒事，反正能長出來。”東方瓔不知頭發之貴重，蠢萌蠢萌地說。

  東方玖一直聽著眾人的話。

  他雖然聽不太明白。

  但，他能感覺到父皇很悲傷。

  他抓住皇帝的手，輕聲道，“父皇，小九，也，願意。”

  皇帝低頭看著小九的模樣。

  這孩子的模樣，與蘭妃幾乎一模一樣。

  他細細描摹著他的眉眼，表情複雜。

  “朕……”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異口同聲打斷了皇帝的猶豫，“臣等願意替皇上割發謝罪。”

  “諸位愛卿，你們……”皇帝在位這麽多年，第一次如此感動。

  他歎息了許久。

  這等善意，若是拂了，必定會令所有人寒心。

  事到如今，他隻能接受。

  皇帝抽出長劍，將頭發割下大半。

  他拿著割掉的頭發，“朕定將這頭發保存好，時時刻刻提醒朕三省吾身，謹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