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最接近死亡的色彩

  “這跟刮骨療傷不一樣，比刮骨還要疼千百倍。”秦偃月道。

  “你哪裏來的那麽多廢話？”東方璃冷聲道。

  他堂堂的王爺，怎麽可能會因為怕疼在嘴裏塞帕子？

  若是被陸修他們知道了，臉往哪裏擱？

  秦偃月被他的無禮態度給激怒了，“好心當成驢肝肺，疼死你好不好？”

  她氣哼哼地將美人蠍放在東方璃傷口處，下手時，卻是小心翼翼的。

  美人蠍徘徊了一會，終於，蠍尾紮進傷口處，小小的身體縮起，順著尾巴鑽了進去。

  林太醫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顫抖著手，“王妃，這，這行嗎？”

  “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法。”秦偃月說，“我在傷口上塗了草藥，給王爺喝下了解毒的草藥，蠍子的毒性會降低一些，以毒攻毒雖然危險，卻可以一試。”

  美人蠍鑽進身體之後，東方璃的臉色蒼白無比。

  他緊緊地咬著牙，額間的青筋暴起，極致的疼痛感襲來，他痛苦不堪，死命咬著牙才不讓自己發出痛苦聲。

  杜衡嚇了一跳。

  他跟隨王爺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王爺如此痛苦的模樣。

  王妃沒有騙人，這種痛苦，的確不像是人類所能承受的。

  “這才剛開始。”秦偃月瞥了杜衡一眼，“會越來越疼，疼到懷疑人生。就現在的疼痛程度，也能達到刮骨療傷的十倍。最疼的時候，是刮骨疼的千倍。”

  逞強遭雷劈，活該。

  “王妃，你不是有那種銀針，注射了就沒有感覺的那種，給王爺用一用吧？”杜衡冷汗淋漓。

  “不行。”秦偃月說，“不能用麻醉針。”

  一旦用了麻醉針，毒蠍子也會被麻痹，效果會減弱。

  想要解毒，必須要承受住這些痛苦。

  “可是王爺現在很痛苦。”杜衡快哭了，“王爺是刮骨療傷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人，現在這個樣子，怕是受了大罪。”

  秦偃月冷笑。

  這兩個笨蛋，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說什麽不怕疼，這才剛開始就慫了。

  美人蠍從傷口進入，在草藥的作用下，不停地往裏鑽，那種疼痛和刮骨的疼不一樣，是持續的，疼得撕心裂肺，無所適從，換成普通人，可能會生生疼死。

  “你們出去。”秦偃月冷聲道，“這裏交給我，我來想辦法。”

  杜衡不放心。

  “出去。”

  “可是……”

  “杜衡，這裏交給我。”秦偃月說，“你留下來沒用。”

  她說著，就要脫外套。

  杜衡嚇了一跳，“王妃，您幹什麽？”

  “維持他的體溫。”秦偃月說，“你摸摸東方璃的身體。”

  杜衡碰過去，嚇得往後退了兩步，“這，這是怎麽回事？王爺的身體為什麽這麽涼？”

  “我剛才喂給他的藥草是解毒的，但是解毒過程比較慢。美人蠍的毒性占了一大部分，導致他身體機能降低，身體冰涼。人的溫度不能太低，必須給他維持住溫度。”秦偃月解釋道。

  “我讓你準備好的淡鹽水，再多準備一些。”

  她呼出一口氣，“這個過程很痛苦，東方璃必須要熬過最痛苦的階段才行，你們快點出去。”

  杜衡和林太醫也不好再繼續待下去。

  “東方璃，不要放棄，加油挺過去。”秦偃月在他身邊躺下，將他攬過來，“不要變涼，要保持體溫，堅持住。”

  “我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隻要你能挺過去，隻要等到明天早晨。”

  “再堅持一下。”

  東方璃聽不清秦偃月的聲音，他冷汗涔涔往下滴落，極致的痛苦感襲來，身體的每一處都疼痛不堪。

  四肢百骸，身上每一處。

  疼痛在不停地擴大，擴散，在這種劇烈的疼痛下，就算是他意識模糊也無法阻擋那種排山倒海般的衝擊。

  鑽心的痛苦前所未見，就算他意誌力極強也無法承受。

  冷汗浸透了衣裳，體溫在不停地往下降低，那張好看的臉因太過痛苦變得扭曲。

  秦偃月暗道不好。

  這種非人的疼痛，果然不是能輕易熬過去的。

  東方璃的情況很不好，再疼下去，他極有可能會咬破舌頭。

  她想將他的嘴掰開，可，用了好大力氣都掰不開。

  “東方璃，放鬆，放鬆一點。”

  “我知道很痛苦，很難過，你要堅持住，來，張嘴，稍微鬆開一下就行。”

  東方璃的身上滿是汗珠，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他的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喊聲，嘴角，也有鮮血冒出。

  秦偃月嚇了一跳。

  人在劇烈疼痛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將疼痛轉移。

  東方璃怕是已經被折磨到了極致。

  “東方璃，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如果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就乖乖張開嘴，千萬不要咬到舌頭。”

  東方璃的意識已經模糊。

  疼痛感傳遍全身，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不停折磨，不停侵襲，身體每一處都疼到發顫。

  這種痛苦，堪比淩遲極刑。

  秦偃月顫抖不已。

  她用力擦拭著他嘴角的鮮血，“不要再咬了，再忍一忍，再忍一會就好了。”

  東方璃早已經聽不到她的聲音。

  汗水不停，浸透了褥子，他的頭發也變得無比潮濕，黑色長發在燭光的閃耀下泛著幽幽水光。

  那張絕世無雙，恍若仙人的臉上，不僅痛苦到扭曲，還一臉蒼白。

  一縷縷鮮血從他唇邊溢出，秦偃月碰觸到鮮血的時候，身體變得無比僵硬。

  鮮紅和蒼白，又是這兩種最為接近死亡的色彩。

  她瞪大眼睛，渾身顫抖。

  腦海中不停閃過一些畫麵，爸媽車禍之後，失血過多，生命垂危。

  她跪在地上，拚命給他們做心肺複蘇，拚命想救活他們。

  但，鮮血肆虐，染紅了她全身，他們的臉色變得蒼白，變得冰涼，沒能等到救護車到來就撒手人寰。

  如今。

  又是那刺眼的紅色，又是濃鬱的血腥味，又是蒼白的臉，越來越冰涼的身體……

  一如那天，她用上了全身解數也無法挽救回爸媽的生命。

  無力，無能，無法釋懷，那場景就像一根刺，不停地在腦海中播放，回響。

  “不要死。”

  “求求你，不要死。”

  刻意遺忘的絕望湧上心頭，秦偃月慌亂不已，聲音裏也帶著哭腔，“為什麽又要變成這樣？”

  “東方璃，堅持住。”

  “求你。”

  她啜泣著，眼淚一滴滴落在東方璃的額間，臉頰，唇上。

  從最開始一滴兩滴，變成後來的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