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別給臉不要臉

  美人看到秦偃月抓住東方璃，東方璃沒有推開，反而扶住她，眼底幾乎蹦出火光來。

  “謝了。”秦偃月臉色蒼白。

  頭暈眼花，心悸耳鳴，這是低血糖的症狀。

  這具身體本就有不足之症，才調理了幾天，還沒見到效果，一大早沒吃東西，又念了半天經，低血糖症發作也不稀奇。

  移步到偏殿之後，眾人找準自己的位子站好，畢恭畢敬地等待著太後娘娘和皇上皇後到來。

  秦偃月的低血糖症狀還沒消失，待在這裏的每一秒都很難熬。

  她四下看了看，趁人不注意，偷偷拿出一塊點心塞到口中。

  吃過東西之後，心悸頭暈的症狀緩和了一些。

  幸好翡翠提前準備了些點心給她，不然，因低血糖暈倒在這裏，就丟人丟大了。

  “喂。”一個小人兒拽了她的袖子。

  秦偃月低頭看去，一個大概七八歲，長相極可愛的小男孩正眼巴巴地看著她的袖子裏。

  “你可不可以給我吃些點心？”

  “什麽點心？我沒有。”秦偃月額角抽了兩下，偷吃被人發現了，還是被一個小屁孩發現的。

  “別裝了，我都看見了。”小孩臉黑了黑，“點心就在你的袖子裏。”

  “……”秦偃月見糊弄不過去，默默塞給他一塊。

  “好吃。”小孩三兩下將點心吞下去，伸出手，“再來一塊。”

  “沒了。”

  “騙人，你不給我，我就告訴他們你在偷吃。”

  “你威脅我？”

  小男孩委屈巴巴，“就一塊。”

  秦偃月最受不得長相可愛的孩子撒嬌，又塞給他一塊。

  還沒遞到他手中，東方璃伸手將點心收過去，語氣很不悅，“瓔兒，你忘了規矩麽？”

  東方瓔吐了吐舌頭，“七哥真古板。”

  他也不好再要點心吃，蔫蔫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東方璃看了看手中的點心，微微蹙眉，一陣微風拂過，點心穩穩當當地落在東方瓔手上。

  東方瓔一喜，抬頭時，東方璃卻已經轉過身去。

  “以後不準帶點心進來。”東方璃冷冷地對秦偃月說道，“更不準隨意給小孩子吃東西。”

  尤其是宮裏的孩子。

  秦偃月默默地垂下頭，心想著下次一定要多帶點，不帶點吃的會出人命的。

  接近正午時分，太後，皇上，皇後等人終於出現。

  按照輩分高低，他們挨個向皇上，太後，皇後敬茶，請安。

  偏殿裏人很多，卻沒有雜音，所有人都畢恭畢敬，屏氣凝神的。

  請安結束後，便是家宴，歌舞助興，氛圍也輕鬆了不少。

  秦偃月餓得難受，想著終於可以吃飯的時候，卻見東方璃拿起筷子夾了一點，那道菜就被撤下去了。

  每道菜隻能吃一口，還不能大口吃，過程無比煎熬。

  “我們什麽時候能回去？”秦偃月悄聲問。

  東方璃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眸子輕輕垂下，拿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

  菜剛剛被夾起，又落到地上。

  端菜的宮女愣了一下，忙收拾幹淨。

  東方璃的眉頭幾乎擰在一起，他將筷子放下來，用袖子遮蓋住顫抖不停的手。

  那張好看的臉上也蒼白不堪，汗水浸透冠冕，看起來像是很痛苦。

  “你……沒事吧？”秦偃月試探地問。

  “無礙。”東方璃眸子閃爍。

  隻是發病了而已。

  早晨服用了三顆藥丸，能夠讓他能掙紮到現在，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

  隻要熬過最難熬的階段，這次發病就算是熬過去了。

  他扶住桌邊，似是想站起來。

  隻是還沒站穩，人就軟軟地倒下來。

  “小心。”秦偃月忙將他扶住。

  碰觸到他的身體時，她嚇了一跳，東方璃的體溫相當低，按照經驗，這個溫度，接近人類所能承受的最低體溫。

  她斂著眉，將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一息四至，不浮不沉，來去遲緩，是很典型的緩脈。

  “你的脈搏跳動很遲緩，呼吸深且慢，你的身體冰冷，臉色蒼白，從你剛才的表現來看，你的視力應該也受到了些影響。告訴我，你現在是不是頭疼欲裂，想吐，看不清東西？”秦偃月沉聲問。

  這個症狀應該已經持續了很久。

  也就是說，從早晨開始，東方璃就在忍受著非人的痛苦。

  他一直在偽裝，偽裝得很好，甚至還騙過了一直在身邊的她。

  “放開我！”東方璃睜開眸子，那雙清冷的眼睛裏掩飾不住對她的厭惡。

  “你現在很危險。”秦偃月說。

  如果她沒有診斷錯，東方璃的病症應該是顱內疾病，不發作的時候還好，發作起來痛苦不堪，甚至會陷入瘋癲。

  顱內病可輕可重，輕者症狀會慢慢緩解，重者有可能會在短時間內腦血管破裂死亡。

  “你需要臥床休息。”秦偃月皺著眉，“不能繼續待在這裏，我扶你下去休息。”

  “滾開。”東方璃猛地推開她，目光下意識地瞥向遠處的傾城美人。

  傾城美人顯然已經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她將眼底火光斂去，露出無辜悲傷的表情。

  秦偃月將他們的互動看在眼裏。

  那個傾城美人，就是東方璃的白月光蘇點晴。

  原主的記憶中對三王爺以外的人漠不關心，所以有關蘇點晴的記憶相當少，隻是記得她是當今皇後的侄女，首輔大人的女兒。

  今日一見，嗯，變臉技能滿分，是一朵響當當的白蓮花。

  秦偃月冷笑著，低下頭，湊到東方璃耳邊，“你的脈象非常奇怪，顱內高壓隨時能衝破血管，或陷入瘋癲，或衝破血管導致腦出血而亡，我絕不是嚇唬你。”

  東方璃閉上眼睛。

  他又何嚐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他隻是惡心秦偃月在大庭廣眾之下碰觸他，尤其是在晴兒麵前。

  “滾。”

  他聲音冰冷。

  在強力的抑製之下，他本能不動聲色熬過這次發病的。

  但，秦偃月的靠近，晴兒的悲傷，綜合種種，原本可以抑製的情緒迸發，他雙眼泛紅，青筋暴起。

  強烈的殺氣籠罩在秦偃月身上，這股殺氣，比往常更淩厲。

  秦偃月暗道不好。

  這個人，有可能會因為顱內疼痛陷入嗜血瘋狂中。

  東方璃的手指捏住她的手腕，像是要將她的手折斷一般。

  “東方璃，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我願意管你？你記住，昨天晚上你幫了我一把，今天算是回禮，兩清。”秦偃月拿了一枚銀針，刺到他的合穀穴上。

  合穀位於虎口位置，可以緩解頭疼，穩定情緒。

  她起身走到正中央，對著太後和皇上行了禮。

  “兒臣參見太後娘娘，父皇。七王爺身體不適，兒臣請求帶王爺下去休息片刻。”

  秦偃月跪在地上，垂眉順眼。

  剛才的場景，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她扶住東方璃，兩個人悄聲說些體己話而已。

  旁人並沒有發現東方璃的特異狀況。

  皇帝審視著秦偃月，一股無形的威壓強壓在她身上，她的臉色微微發白。

  在久居上位之人自帶的天子之氣籠罩下，度秒如年。

  “去吧。”過了好一會，皇帝終於開口。

  他的聲音明明很威嚴，卻出奇地柔和，如沐春風一般。

  剛才的壓力倏然消失，秦偃月也感覺到心底一鬆，有種豁然開朗的奇怪感覺。

  “謝父皇。”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皇帝大概五十歲左右，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麵容俊朗，莊重卻不嚴肅，相反，他甚至有些和藹，讓人好感頓生。

  秦偃月行了禮，回到座位上，想攙扶東方璃的時候，東方璃躲過她，對皇帝行了禮，徑直往外走。

  他腳步虛浮，視神經受損，有好幾次險些撞到欄杆上。

  秦偃月覺得有些好笑。

  東方璃這個人，看起來清冷如仙，不食人間煙火，實際上，他沒有及時休息，很大概率上是想多看蘇點晴幾眼。

  她可沒忽略，從一開始，他的目光就在那女人身上。

  東方璃的眼光，真的不咋地。

  “你不用跟著我。”東方璃的身子搖晃不停。

  他呼出一口氣。

  本想多撐一會，多看晴兒幾眼，奈何這次發病來勢洶洶，他終究沒能熬過去。

  不僅如此，秦偃月扶住他的光景，想必都被晴兒看見了。

  一想到晴兒悲傷酸澀的表情，他心底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

  “你不是說過，讓我不要遠離你？”秦偃月跟在他身後，“是我幹擾了你的好事，讓你的心上人產生了誤會？”

  “你們兩個如果真心相愛，就不會因為這點誤會而產生心結吧？”

  東方璃停下來。

  他轉過身，眼底的嗜血狠厲已經掩飾不住。

  “秦偃月。”他掐住她的脖子，收緊手，“你不配提她。”

  “嗬......”秦偃月被他掐著，呼吸有些不暢，但仍然死死盯著他的手，艱難出聲，“這是第三次了，你第三次掐我，東方璃，事不過三，再有下一次，你用哪隻手掐我，我就切斷你哪隻手。”

  “你可以不信，但，我說到做到。”

  “事不過三？嗬嗬，那本王就在這裏掐死你好不好？”東方璃的手收緊，血紅的眼睛裏溢出死氣，“若是你不存在了，自然就沒有下次了。”

  秦偃月渾身驟然冰冷。

  東方璃沒有開玩笑，他這次真的想殺她。

  她能感覺到，他想殺她！

  這個男人，平常的淡然如風應該都是裝的，是隱忍，是做給別人看的。

  發病時，在病痛的幹預以及蘇點晴的刺激下，他苦苦隱藏的真正情緒爆發出來。

  現在這個嗜血如殺神的東方璃，才是真正的東方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