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宇文雨文
作者:菲碩莫薯      更新:2022-04-11 12:48      字數:2217
  不得不說,秦文真的很大膽,膽大心細。

  秦遊四大門客之中,隻有杜子美最沒戒心。

  要是換了別人,第一時間就會警覺。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賀老三…沒朋友!

  而杜子美的農司在書院後山,隻要肺活量比較好,大喊一聲,書院門口的護衛就能聽到,一刻鍾內就能衝來至少三十人,除了越王府護衛,還有紅衣騎司,都是老殺才。

  秦文來了,來到了最危險的地方,並且輕易取得了杜子美的信任。

  良好的教養,溫文儒雅的笑容,一句是賀老三朋友的謊話,沒有讓阿杜升起任何戒心。

  “宇文兄,關於恩主是如何辨別出番薯的特性,此事,杜某也不知曉。”

  杜子美搖了搖頭:“恩主的四位門客中,隻有杜某最是愚笨,未去東海,所以此事也是知之不詳。”

  “杜先生何須妄自菲薄。”秦文拱了拱手:“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已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種植番薯,造福蒼生,杜先生實為我輩楷模。”

  杜子美老臉一紅:“宇文兄過獎,尊恩主之命,尊恩主之命罷了。”

  “杜先生淡泊名利,學生佩服,不過學生有一事不解,番薯已是種成了,先生亦是成了這等同九寺的農司寺卿,又是恩榮俱享成了夏朝勳貴…”

  指了指杜子美長靴上的泥漬,秦文問道:“為何還要親力親為埋首於田間勞作。”

  杜子美露出了笑容:“恩主欲提糧產,便命杜某在此尋出行之有效的法子,平日裏總是在田間走動,倒是教宇文兄見笑了。”

  “杜先生羞煞我也,如此宏誌,功在當今利在千秋,學生佩服至極,豈會發笑。”

  秦文站起身,單手施禮:“學生是北人,因地力貧瘠,家中祖輩亦是尋了不少法子想要提高這糧產,對此了解一二,杜先生可否帶學生觀瞧一番。”

  “百尺竿頭寸步未進,無甚可觀瞧的。”

  雖是如此說,可杜子美還是站起身了,做了個請的手勢。

  二人並肩而行,來到了後麵的草場,正是風口,惡臭難聞。

  就連杜子美都掩鼻而行,秦文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杜子美暗暗點頭,換了別人,早就掉頭嘔吐了。

  來到了肥房外,指著一桶桶汙穢之物,杜子美剛要說其實也沒什麽可看的一點進展都沒有,秦文卻一副若有所思的說道:“增地力,提量產,雜肥之法?”

  杜子美略微意外:“不錯,正是肥物。”

  秦文走了過去,微微一掃,自顧自的說道:“雜草漚爛作肥料…又添了牲畜糞便,這是…糞肥踏糞法?”

  杜子美雙眼大亮,失聲道:“宇文兄竟知道踏糞之法?”

  他是站在秦文身後的,所以並沒有看到前者的表情。

  阿杜麵露驚喜之色,因為踏糞法是秦遊教給他的。

  可殊不知,秦文的麵色也是一變再變,先是詫異,再是茫然,最後是若有所思。

  “恩主還說這踏糞法可提地力,既宇文兄知曉此法,不知可提幾成。”

  秦文回過了頭,依舊是那副如沐春風的笑容。

  “這法子,並不適用於山地,不如,學生與杜先生探討一番餅酵肥的法子可好?”

  “酵肥?”

  “不錯,渣餅用杵臼舂碎,與熏土拌和,堆後任其發酵,至生絨,攤開翻堆,內外調換,數次後,餅渣不再發熱可防餅肥毀苗直接施用。”

  杜子美楞了一下,隨即陷入了思索之色,幾乎呼吸後,麵露狂喜之色,突然回頭喊道:“小虎,小虎子,快來!”

  聽見了呼聲,一個小學子跑了過來:“杜先生。”

  “快,快回書院,讓李護衛和宋大哥他們溫些酒送來,還有吃食,弄些精美的,快,先生要與宇文兄對飲一番。”

  “小虎這就去。”

  小學子匆匆跑開了,秦文則是微微苦笑。

  不等秦文拒絕,早已是心花怒放的杜子美一把抓住了前者的手臂,卻隻是抓到了袖子。

  杜子美頓時滿麵羞紅之色,秦文臉上毫無異色,獨臂一伸:“多謝杜先生款待,請。”

  阿杜告了聲罪,也說了聲請,這次沒去班房,而是去了阿杜平日居住的紅磚小院。

  短短的路程,杜子美又問了酵肥以及化肥上的一些專業“知識”,秦文滿麵謙和之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阿杜驚為天人,許多這兩個月來困惑許久的難題迎刃而解。

  進了院,二人就坐在石桌旁。

  秦文說,杜子美拿出懷裏的本子記錄,唰唰唰的一邊寫一邊說受教。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一群小學子才將吃食和酒水送來。

  秦文敬了阿杜一杯,二人邊吃邊聊,又從農事聊到了民生,從民生扯到了政事,無所不聊。

  越是聊,阿杜越是欽佩。

  “宇文兄大才,若是入仕,必大有所為。”

  杜子美下意識看了眼秦文空空如也的右臂袖子,滿麵可惜之色,最終一咬牙:“若是宇文兄想要入仕,愚弟明日進京與恩主言明,舉薦宇文兄入朝為官可好。”

  要知道的杜子美從未對別人承諾過什麽,更別說一個剛認識一天不到的外人了,足以見到心中的敬佩之情了。

  除此之外,夏朝的官員就沒有殘疾的,別說夏朝,哪個國家都沒有。

  “杜先生抬愛,學生乃是鄉野鄙夫,四書五經,也不過是粗通罷了,如何為官為臣。”

  “此言差矣,我書院雖重四書五經,卻也不重四書五經。”

  “這是為何。”

  “治民,靠的是本事,萬千本事,卻非是四書五經。”

  秦文啞然失笑:“杜先生本就是讀書人,卻說出這麽一番話,倒是令學生驚著了。”

  “若是兩年前,愚弟何曾敢言這番話,便是想都不敢想,可遇了恩主後,雖不通人間至理,卻曉得了這世道最為愚蠢的事情。”

  “最為愚蠢的事情?”

  “不錯,這最為愚蠢的事情,就是農人、軍卒、匠人、商賈,皆被捧著四書五經不知人間疾苦隻知清談的讀書人所趨勢。”

  秦文神情微動,端起酒杯再敬一杯:“外行,指導內行?”

  “啪”的一聲,本就不勝酒力的杜子美一拍桌子:“是極,就是這話,我家恩主總是掛在嘴邊,若是宇文兄見了我家恩主,必與我家恩主相見恨晚。”

  秦文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遮掩住了臉上的莫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