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 來晚了
作者:菲碩莫薯      更新:2021-09-30 21:29      字數:2220
  秦遊不懂什麽叫做兵貴神速,他也不知道將要做的事情和兵貴神速有沒有關係,他隻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一天到晚。

  他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而是海王,需要讓瀛賊知道海王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麽。

  戰鬥結束了,大獲全勝,令人無比驚愕的是,郭城勢力的傷亡,竟然小的可以忽略不計,這種戰損,根本不是戰損,最多最多隻能說是意外。

  秦遊站在牆門的入口處,揮舞著手臂,哈哈大笑著,歡迎著每一名勇士。

  刀口崩裂的,秦遊會豎起大拇指誇讚一句。

  滿身血汙的,秦遊會與對方擊一下掌。

  受了傷的,秦遊則會上前狠狠的擁抱一下。

  身上一點血跡都沒有的,秦遊破口大罵,甚至還會照著屁股踹上兩腳。

  不少人很無辜,瀛賊也就不到兩萬人,最先衝出城的殺的太猛了,好多人連手都湊不上。

  在秦遊的謾罵中,這些身上一點血跡都沒有的人,低著頭,滿麵羞紅,如同鬥敗的公雞。

  郭城的百姓們走了出來,興高采烈的打掃戰場。

  屍體,將會被拉到一起,付之一炬。

  瀛賊的刀劍可是好東西,都不是凡品,拿到城裏,少不得會讓海王親口誇讚兩句,再不濟,還能找南宮大人換些賞錢,實在不行,糊弄山民換點山貨也好。

  瀛賊的衣服,還是算了,海王說了,瀛賊不要顏麵的,爺爺穿的底褲傳給老娘,老娘穿過了傳給兒子,惡心死了,燒掉,全都燒掉,統統燒掉。

  至於幹糧,一腳踢到海裏喂魚。

  他娘的,兒臂粗細的大蝦都吃到吐了,誰吃這種狗都嫌的幹糧。

  鬼子翻譯官童光宗和一群皇協軍被掛在了牆下。

  秦遊不忍心殺他們,畢竟都是漢人,還是暴曬吧,死活全看命,如果能不吃不喝挺過七七四十九年,那就放了他們。

  大家都說海王心善,交口稱讚。

  城內載歌載舞。

  這是大事,很大的事。

  以往的時候,海王打贏了,是尋常之事,海王最多樂嗬樂嗬,該幹嘛幹嘛去。

  可殺了瀛賊,海王卻興高采烈手舞足蹈。

  大家看出來了,海王對殺瀛賊情有獨鍾,酷喜殺這群島民。

  都明白了,一個個都明白了,原來海王大人喜歡殺瀛賊。

  都記下了,一個個都記下了,以後見到瀛賊,甭問,不說,抽刀,砍就是了。

  無數篝火被點燃了,各種肉食堆成了小山一般。

  尚雲道最富,十數城,三十餘縣,都是郭城的戰利品,糧食,一生一世吃不完,人們敞開肚皮吃,酒,肉,管夠。

  綁著藥布的秦遊哈哈大笑著。

  一想起這一下午就弄死了兩萬多瀛賊,他的嘴角總是不經意間的上揚著,發出了大笑之聲。

  曹琥端著酒壇,豪邁非常,張著嘴,仰著脖,倒了一半,撒了一半。

  “啪嗒”一聲,酒壇仍在了地上,曹琥突然扯開了官袍,光這個膀子,用力的拍了拍胸口。

  “為殿下戰!”

  吼出了四個字,曹琥紮了個大馬步,扯著破鑼嗓子開始高歌。

  “那山巔,蒼鷹飛過。”

  五大三粗的山民老娘們跑了過來,開始伴舞。

  “祖爺是那蒼鷹,為我們遮住烈日,那碧海,卷過高浪,像似圖騰,立於天地,蒼白的大雪,隻是刹那,化為山水,濕潤了土地,喂養了我們。”

  曹琥踢踏著雙腿,斜著身體,轉了一圈又一圈。

  城內兩萬多山民,都站了起來,轉著圈,高歌著。

  漢家兒郎打著節拍,揮手叫好。

  他們聽不懂,也看不懂,就是覺得有趣。

  秦遊醉了,站起身,學著曹琥的模樣,轉著圈,哼唱著調子。

  越來越來的人們站起身,就連飛雲公主也學著山民的模樣起舞。

  龔媛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左手拉著巫雪,有著拉著月芯,跑到了曹琥麵前,笨拙的跳著舞,唱著歌,懷裏還夾著個不斷掙紮的山民小崽子。

  剛剛這個小崽子說龔媛沒有斐雲榮漂亮。

  曹琥突然趴在地上,掩麵而泣,哭的如同月子裏的娃。

  他的父輩,在漢人麵前跳過這支舞,卻挨了鞭子,被罵作是野人,說是難登大雅之堂。

  抽他父輩的人,隻是個小小的書吏。

  他的嫂子,在漢人麵前唱過這首小調,那家財萬貫的富戶,說是不如妓子唱的好聽,汙人雙耳。

  自此之後,再無山民在漢人麵前高歌,再無山民在漢人麵前起舞。

  可今天,尊貴的世子殿下,挽著公主手臂,唱著湖女之歌,跳著屬於他們山民的舞蹈。

  堂堂的過場王爺,親自為山民們打著拍子,大聲叫好。

  尚書大人之女,抱著一個湖女部落的娃娃,滿哪亂跑,灑下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這些,可都是漢人中最尊貴的人呐。

  那些漢家最善戰最勇猛的戰卒們,咧著嘴,綁著藥布,大聲叫著好。

  曹琥看不到任何一絲別樣的目光,一絲一毫都看不到。

  他能看到的,是熱情,是友好,是如同對待親族一般的火熱。

  曹琥錘著地,眼淚滴落在了這片大地上。

  “早一些,殿下,您早一些,您早一些來啊,為什麽不早一些來啊。”

  一支綁著藥布的手臂,落在了曹琥的麵前。

  曹琥抬起頭,使勁擦了擦眼淚,拽著手臂,站起了身。

  “對不起。”秦遊歉意一笑:“我沒有早些來,對不起。”

  秦遊不知道為什麽曹琥說他沒有早一些來。

  他不想問,也不需要問,甚至心中,真的有著歉意,帶著愧疚,自責自己沒有早一些來到東海,沒有早一些認識這些山民。

  曹琥張著嘴,滿腔的委屈,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秦遊,的確來晚了。

  湖城那片深山中,滿是無名之墓。

  湖城的聚集地中,滿是被餓死的族人。

  萬千的委屈,最終化為了一句喃喃自語。

  “不要死,我曹琥,所有山民,求求您,殿下,您千萬不要死。”

  秦遊,在曹琥的眼中,在山民的眼中,不是世子,不是海王,更不是什麽天潢貴胄,而是希望,與未來。

  秦遊,是所有山民們,見到的第一個願意接納異族的漢人。

  隻有秦遊知道。

  數千年後,他們與更多的異族,與所有漢人,在一起載歌載舞,在一起對抗外敵,在一起攜手並進,在一起成為了一家人,造就了一個偉大不朽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