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海王陌路
作者:菲碩莫薯      更新:2021-09-30 21:28      字數:2309
  遊雲媛媛號的風範早已破爛不堪,船體也是焦黑一片,插滿了箭矢。

  火藥弩與火藥箭終於用完了,又是一夜一日斷斷續續的戰鬥,船上的水卒們早已筋疲力盡,就連秦遊也守在了船沿揮舞著寧國親親自上陣了。

  遊雲媛媛號撞沉了一艘距離最近的晉昌大艦後,秦遊癱倒在了甲板上。

  還有十二艘,十二艘晉昌大艦緊隨其後。

  這一戰,必會載入史冊。

  三天兩日,海王座舟遊雲媛媛號,擊沉大小船隻七十餘艘,殺敵三千餘人。

  “最早…”秦遊望著依舊陰沉的天空,喘了幾口粗氣:“最早,我隻想當逍遙世子,沒想過領兵,沒想過打仗,更沒想過跑到海上打仗。”

  坐在旁邊給自己包紮傷口的鳳七傻樂著。

  賀季真笑道:“造化弄人。”

  “是啊,造化弄人。”秦遊轉過頭,望向賀老三,抬起手臂,豎起了大拇指:“老三,你跟著我真是屈才了。”

  滿船之上,也隻有賀季真身上不沾血汙。

  一直以來,賀季真的武力值都是個迷。

  秦遊知道這家夥應該挺厲害,但是具體多厲害吧,也沒個準數,隻是聽喬冉說過破城夜的事。

  昨天,有了一個答案,至少有了一個差不多的答案。

  賀季真簡直不要太狂,晉昌大艦靠近後,所有人都緊張的張弓拉弦,準備跳幫戰鬥。

  然後,賀季真直接從橫杆上縱深一躍跳了過去,跳到敵艦的船帆上。

  秦遊到死也忘不了那個場麵,狂雷炸響,一道閃電落下後,賀季真從距離最近的一名晉昌水卒中奪過了長刀,揮舞出了一片銀光,直接殺到了船頭,隻有一刀,就那麽一刀,將猝不及防的將領一刀梟首。

  敵艦大亂,少說也有三四百人衝向了船頭,賀季真不疾不徐的撿起了敵人將領的頭顱,一個大腳給射進了海裏,然後幾步就躍到了橫杆上,最終跳了回來,身上一絲血跡都沒有,留下了數十具屍首。

  當時秦遊和一群水卒都看傻了。

  司哲當年見過白彪怎麽一人砍一船的。

  不過白彪是靠著一股子狠勁,加上地形優勢,刀長人狠,殺的敵人嚇破了膽,一步一步往前殺。

  可賀季真太從容了,不是那種一步一刀一步一血,而是如同獵豹一般撲了出去,揮舞出了一片刀花,碰則死沾既亡。

  和之前白彪那種一人戰一船根本不是一個概念,狂雷,暴雨,長刀,一黃麵書生,從容而過,入敵陣之中取上將首級。

  後來秦遊都準備製定個戰術了,就等著大艦靠近,然後讓賀老三跳過去莽穿全船。

  可惜,沒這個機會了,晉昌大艦靠近後就是不停的箭雨射來。

  “恩主莫說玩笑話。”賀季真坐了下來,控了控靴子裏的雨水笑道:“能追隨恩主,門下三生有幸。”

  話說的挺給麵子,但是滿臉的不情願。

  秦遊坐起身,望著幾乎人人掛彩的水卒,大聲叫道:“負傷者,進入底倉。”

  沒有人理他,該包紮的包紮,該休息的休息,沒有一人動彈,哪怕是那些數十個麵如金紙受傷極重的水卒也是如此。

  船帆上的司哲大喊道:“晉昌戰船靠近,西北方。”

  人們紛紛站了起來,握著長刀,麵無表情。

  火藥弩沒有,火藥箭沒有,箭矢,也沒有,水卒們左手持盾,右手持刀。

  手起刀落,長刀將盾牌上插著密密麻麻的箭矢全部削斷。

  秦遊轉過身,看向老墨魚。

  “墨大爺,本來回京後,我怎麽也得給你弄個工部侍郎當當,再不濟,也得去我寒山書院當個先生,看來夠嗆了,抱歉。”

  老墨魚連連擺手,笑吟吟的說道:“哪的話,我墨家子弟都在郭城之中,到時和齊王與大世子去了夏京,定能過上享福的日子,老朽便是陪著三世子戰死在這裏又有何妨,值得,值得的。”

  “底倉,第四個水密艙裏有個小箱子,裏麵是最後一包火藥,你在裏麵待著,底倉門被撞開時,如果是晉昌的軍卒,點燃那一箱子火藥,人在,船在,我們死了,遊雲媛媛號也要留在這片藍海之上。”

  墨魚重重點了點頭:“好,底倉破,炸船,老夫與你等共赴黃泉。”

  秦遊長身一拜:“保重。”

  “保重。”墨魚伸出手,本想拍拍秦遊的肩膀,最終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收回了胳膊。

  秦遊哈哈一笑,湊上前去,用力的抱了抱墨魚。

  “這一世我就和老頭投緣了,墨大爺,保重。”

  墨魚彎下腰,從靴子裏拿出一把小巧的勁弩,放在了秦遊的手裏,轉身跑進了底倉。

  秦遊將勁弩扔給了右手負傷的鳳七,再用布條死死的纏在了寧國上,望向了西北方向。

  一艘晉昌大艦出現在了視線之中,司哲收起了船帆。

  如今是逆風,即便是全速航行也無法甩脫晉昌的大艦回到郭城。

  既如此,不如放慢船速,至少這樣兩船相抵時還能殺個痛快,而且對水卒來說,他們不喜歡逃跑,更不喜歡死前也在逃跑著。

  大艦很快就靠近了。

  秦遊不恨晉昌人,陣營不同罷了。

  可是對晉昌人來說,恨不得將秦遊碎屍萬段。

  兩艘船的距離越來越近,一道道火光伴隨著初陽射在了遊雲媛媛號上。

  秦遊蹲在船沿後,望著眼前燃燒著火焰的箭矢,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這樣戰死,也蠻好的,老爹,二伯,大哥,隻要不惹事,躺在這東海平亂的功勞本上,再也沒人敢輕易招惹他們了。

  賀季真轉過頭,鬼使神差的問道:“恩主,您有遺憾嗎?”

  “沒。”秦遊口是心非的說道:“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去,沒什麽遺憾。”

  “門下有。”

  “什麽遺憾?”

  “門下尚無子嗣,賀家一門,怕是絕後了。”

  “哎呀,我還以為多大個事呢。”秦遊翻了個白眼:“沒孩子不挺好的嗎,沒牽沒掛。”

  “門下不這麽認為。”賀季真笑著說道:“膝下子孫滿堂,人生便是圓滿。”

  “你懂個屁啊,有了孩子,從呱呱墜地就開始忙碌,就和我爹似的,從小就牽掛我,擔憂我。”

  “那總有長大之日。”

  “長大也沒用,都是債,一輩子都還不完,我這麽和你說吧,就是你死了,你孩子上墳的時候還得要求你保佑他。”

  賀季真哈哈一笑,沒吭聲。

  秦遊樂道:“還有,大戰之前必死三件事,誰做誰死,想爹娘,看照片思念老婆,還有哈哈大笑說不怕死的。”

  “也是。”

  “是”字一落,賀季真猛然起身,手持陌刀,跳入到了敵船之中。

  秦遊舉起寧國:“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