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仇恨與選擇
作者:菲碩莫薯      更新:2021-09-03 21:04      字數:3162
  李太白的任務完成了,聞道鳴與程天豪在幽水城也加班加點的忽悠著溫雅。

  溫雅與方不二還不同。

  一個是統軍的大帥,一個是商賈,兩者不同而語。

  半年前方不二就將底牌揮霍光了,兩次,共計四萬大軍,被打的落花流水,加上秦遊襲擊的那些折衝府等,尚雲道軍卒已經沒人敢招惹郭城了,方家別說一戰之力了,根本就是不敢戰了,僅存不多的官軍隻能龜縮在平波城等幾座重鎮。

  也正是因為如此,方不二幾乎已經失了方寸,李太白才有隨機應變的餘地。

  相比在平波城的李太白,聞道鳴和程天豪處境更為危險,行事也要更加的小心翼翼。

  溫雅是老了不假,可嗜殺的性子更勝從前,一旦聞道鳴和程天豪爺倆暴露了身份,下場可想而知,哪怕隻是讓溫雅起了任何一絲懷疑。

  之前爺倆誤導溫雅,讓他以為幽水城中出了“叛徒”。

  溫雅眼都沒眨一下,最近半年內新收的十四個“幹兒子”全都砍了,腦袋就掛在了幽水城的城門上。

  就這心胸,照白胡子差遠了。

  此時的溫家大宅中,溫雅與程天豪二人相視而坐。

  雖說程天豪歲數不大,可畢竟是受到過係統訓練的探子,心理素質杠杠的,活動於幽水城中,從未透露出過任何絲毫馬腳。

  溫雅很少展露笑容,也隻有對易容之後酷似他兒子的程天豪才會流露出溫情的一麵。

  易容之後的程天豪,非但容貌與溫雅的兒子有幾分相似,因為提前做好了功課,性子也有著五六分的相同。

  所以溫雅很喜歡程天豪,尤其是喜歡程天豪那股子“倔勁”,和他那病癆鬼兒子一樣一樣的。

  “契父。”程天豪入戲極深,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叫道:“郭城那個什麽鳥海王,欺人太甚,接連兩次將契父戰船擊沉,您不與他計較,結果現在外麵都說咱們溫家是縮頭烏龜,要孩兒說,您率兵打過去,好叫那群不入流的匪寇見識見識您的厲害。”

  “你啊,傻。”

  溫雅把玩著手指上的玉扳指,笑道:“尚雲道兵備糜爛不堪,不假,那草頭王以少勝多,倒也不是稀罕事,可廣懷道的甫岬是兵城,海防塔全部損毀,傷亡不計其數,再看那草頭王,毫發無傷,其戰力可見一斑,又不是來契父我這羅雲道,為何要主動尋釁於他。”

  “可他的戰船都開到咱們廣懷道的海岸線上了。”

  “陸路,可分道,分州府,這海,卻是不分了,碧海無垠,都是憑海上的本事稱雄,哪有地盤之分,誰的水卒精銳,誰的戰船犀利,這海上就是誰的地盤。”

  程天豪臉上依舊是不服氣的模樣。

  可心裏去滿是詫異。

  東海三道誰不知溫家戰船和水卒是最為犀利的,溫雅也是靠著海戰打出了赫赫威名,結果現在被三世子接連擊沉了好幾條船,卻能如此坦然處之,絲毫不見動怒。

  程天豪當然不是挑撥溫雅,他隻是想試探一下溫家這邊的態度。

  方家和陳家都有所動作,唯獨溫雅這邊按兵不動,所以程天豪想要試探一番,深怕溫雅這老王八憋著什麽壞水,到時候出其不意對三世子殿下他們不利。

  聞道鳴從月亮門外走了進來,二人起身打了個照顧。

  “大帥。”聞道鳴坐下後,依舊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模樣:“查清楚了。”

  溫雅麵色一正:“先生請說。”

  “陳家,果然欠下了海王百萬貫,郭城海王攻打甫岬城,正是因為想要給陳家一個教訓。”

  頓了頓,聞道鳴繼續說道:“如今郭城兵甲近萬,百姓已有兩萬之眾,這吃穿用度,都靠海王一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海王有意投靠晉昌,晉昌海田侯藍良禾也確是在郭城之中。”

  “果然是個黃口小兒。”溫雅冷笑了一聲:“造了幾艘船,蠱惑了一些百姓,便以為可稱王稱霸,真是笑話,這海王,怕是猖狂不了多久了,打了幾次勝仗,就以為這兵是這麽好帶的,人吃馬嚼,一應內政,越是兵多將廣,越是事多牛毛,隻是一座郭城,他又能招攬多少人,越是人多,他這郭城越是不穩固。”

  說到這裏,溫雅臉上鄙夷之色更濃:“那海王,竟還招攬了如此多的百姓,軍卒與百姓,豈能共居一城,海王又是一副偽善嘴臉,對百姓秋毫無犯,這軍卒是什麽,是那噬人之狼,百姓又是什麽,長久下去,郭城必亂,到了那時,看那海王還如何蠱惑人心。”

  聞道鳴撫須一笑:“大帥說的不錯,聽聞那郭城之中還有不少女子,如此多的軍卒居於郭城,這些軍卒,又多是悍匪大盜,亂,自是必然。”

  嘴上這麽說,可聞道鳴卻心裏發笑。

  你說三世子是黃口小兒,豈不知,在老夫眼裏,你這所謂的大帥,才是毫無見識的蠢五。

  溫雅話是沒錯,人越多,越不好管理,出現的問題也會越多,別的不說,光是吃喝什麽的都得解決,不解決就會出問題。

  溫雅說的不錯,海王這個草頭王還真不懂這些,秦遊非但不懂,而且根本不管這些事。

  因為,郭城的人才太多了,多到了不少人沒有用武之地的程度。

  軍卒管理方麵,斐雲榮、秦猙、喬冉、白彪,哪個不能獨當一麵,別說一萬軍卒,就是再翻幾番都沒有任何問題。

  這些人就管理區區萬人,可以說是大材小用了。

  百姓這邊,南宮奢、賀季真,都是個中好手,加上飛雲騎和騎司輔佐,沒有出過任何問題。

  至於後勤方麵,李貴和墨家人遊刃有餘。

  就司哲、林骸、李貴這些二線選手,基本上都屬於是做冷板凳的貨色,平常都用不著他們。

  更不要說還有著鬼麒麟軍師之稱的秦麒統管大局,一天天的在船上一癱,有一搭沒一搭的就給郭城治理的井井有條。

  估計就是溫雅死都不會想到,郭城如此眾星雲集,軍政方麵的人才,一抓一大把。

  人總是拿自己固有的認知去看待任何事物。

  溫雅就是這樣的人,之所以沒和郭城海王計較,原因有二。

  一個是他怕損失,他很清楚,如果將自己的兵力消耗在與郭城海王的征戰之中,即便是打贏了,最後說不定也會傷筋動骨,自己獲得的,不過是虛名,可元氣大傷後,笑出來的,反倒是陳家與方家,甚至是夏朝朝廷。

  溫雅認為就如今東海這形勢,一家二姓就先別內鬥了,一起攜手抵抗夏朝朝廷才對。

  這是其一,第二點,溫雅總覺得這郭城海王不太對勁,應該是另有身份。

  他不了解海王,但是他了解白彪,東海舟師的副帥,那個從十二歲就在戰船上砍人的黑瘦小子。

  曾幾何時,溫雅一直是拿白彪當接班人來培養的。

  自從白彪“叛”了之後,溫雅不止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在夢中,那個拖著老舊陌刀的黑瘦小子,將他一劈為二。

  每當溫雅想起白彪時,甚至心生一種宿命感,一種自己遲早會命喪白彪刀下的宿命感。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白彪。

  依白彪的性子,怎麽會投靠一個寂寂無名的草頭王?

  大家都將海王稱之為海王寇眾,正是因為海王在尚雲道起家時,最早的班底就是以白彪為首的寇眾。

  那時候的海王聲名不顯,手下無兵無卒,白彪等人,為什麽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海王?

  溫雅心裏太清楚了,白彪與那些寇眾,唯一的心願就是幹掉自己,哪怕付出一切。

  所以他懷疑,早在最開始,是不是海王說他會幹掉自己,所以白彪等人才會效忠。

  可問題是,那時候海王什麽都不是,光靠空口白牙,怎麽取信於白彪等人?

  不得不說,這就是溫雅與白彪的不同。

  他自以為了解白彪,是因為他知道仇恨刻骨銘心,知道這種蝕骨灼心的痛苦會多麽的痛徹心扉。

  可他卻從未想過,這份仇恨的根源是因何而起。

  當年白彪帶著寇眾“叛”了溫雅,是因為百姓,因為搭救那些被瀛賊掠走的百姓。

  而他們願意跟隨秦遊,也是因為百姓,秦遊做到了他們無法做到的事情。

  如果在幹掉溫雅與搭救更多百姓的兩個選擇下隻選其一,那麽白彪和司哲等人,選擇後者,不會有任何一絲猶豫。

  所以溫雅搞錯了一件事情。

  白彪等人,是因為想救那些百姓,所以才會仇恨溫雅,而不是因為仇恨溫雅,才去搭救百姓。

  秦遊最開始並沒有說會幹掉溫雅,他隻是救了很多百姓,所以,才會令寇眾們心甘情願的跟隨。

  直到秦遊完全有能力去為他們複仇時卻一直按兵不動,白彪等人也從未有過任何抱怨。

  因為他們知道,秦遊不是想除掉方家和溫家或是陳家,而是收複東海的同時,不放跑一家二姓的任何人,要麽別打,一旦打了,就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讓戰火在燃遍東海三大道之前就徹底解決一家二姓。

  這麽做,也是為了百姓考慮。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如今已經掌握著絕對武力的秦遊早就全麵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