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墓誌銘
作者:菲碩莫薯      更新:2021-08-25 18:14      字數:2174
  秦遊站在船尾,微笑點頭,和每一個登船的人微笑,和每一個滿身血汙的戰卒點頭。

  敢於踏入沙場的人都是勇士,勇士需要被尊重。

  作為海王,作為世子,秦遊更是要尊重這群用命的將士們,因為沒有這些人,海王的匪號也好,世子的頭銜也罷,在東海,將會一文不值。

  斐雲榮摘下戰盔時的英姿颯爽。

  秦猙爽朗的笑聲。

  喬冉平靜的麵容。

  賀季真的哈欠連連。

  白彪憨厚的笑容。

  大家如舊,簡單的匯報了一下戰損後就找地方休息去了。

  秦遊平靜的麵容下,一顆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裏,聽過戰損之後,揪起的心才放回了原有的位置。

  戰損很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不足十人,唯一一個重傷的還是在房頂上失足摔下來的。

  換了常規戰場常規戰場,絕對算的上一場罕有先例的大捷。

  秦遊感慨萬千。

  戰船遠程火力支援、火藥箭覆蓋、墨家踏弩突進、製高點的炸藥投擲、明光鎧與雲騎重甲如同人形堡壘一般的衝鋒推進,這種戰術可以在最大程度內將戰損無限降低。

  秦遊終於找到穿越者的優越感了,因為他想到了海陸空協同作戰,現在就差個“空”了。

  一抹陰險的笑容浮現在了秦遊的臉上。

  遊雲媛媛號,揚帆,起航。

  船頭上的秦遊轉過身,望著大勝歸來的戰卒們,無聲的歎了口氣。

  世上沒有痛苦的隻有兩種人,瘋子,以及傻子。

  而最能夠造就這兩種人的地方隻有一處,那就是戰場。

  上了戰場後,硝煙彌漫,血流成河,支離破碎,喜歡這裏的人,都是是瘋子,恐懼的人,全是是傻子。

  而瘋子和傻子不是沒有痛苦,他們隻是失去了對痛苦的感知,他們的痛苦,總會在不經意間鞭笞著正常人的心靈。

  秦遊不想變成傻子。

  如果成了傻子,自己會被欺負,會被殺,自己所在乎的人,會被欺負,會被殺。

  可秦遊更不想變成瘋子,這樣他會起欺負人,殺人,欺負被別人在乎的人,殺被別人在乎的人。

  瘋子會喪失心智,傻子也會喪失心智,秦遊不想做一個喪失心智的人。

  如果說還有什麽事情比適應戰場更要困難,那麽也隻剩下用一種近乎自我暗示和自我催眠的情感來看待戰爭了。

  以殺止戈!

  這就是秦遊不斷自我暗示和不斷自我催眠並且近乎可笑的理由。

  可除了這個理由外,秦遊實在無法心安理得的下達著一個又一個命令。

  他不憐憫敵人,甚至不憐憫籠罩在一家二姓陰影的平民百姓們。

  他隻是不想看到自己人傷亡。

  那一張張麵孔,叫不出名字,但是卻無比的熟悉。

  而秦遊最無法忍受的就是這一張張熟悉的麵孔變得血肉模糊。

  這不是心慈手軟,不是婦人之仁,隻是深怕有一天一個寇眾站在了他的麵前,悲傷的告訴他了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每日他都掛在嘴邊,比如白彪,比如司哲,甚至是斐雲榮與喬冉或者是賀季真…

  藍良禾走到了秦遊身邊,眺望著遠方,臉上多了一絲往日未曾見過的神色,眼神依舊堅毅,隻是沒有了標誌性的普信笑容。

  “海王兄弟。”藍良禾輕聲道:“你不會讓我變成晉昌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之人,對麽?”

  秦遊表情微變,幹笑道:“為什麽這麽問?”

  “我不傻。”

  藍良禾幽幽的說道:“藍字大旗,你已是提前準備好了,這一場襲擊,明顯是你預謀許久的,打著我的旗號,襲擊這裏,這都是你的計劃,除此之外,你麾下近萬虎賁,尚雲道民心所向,戰船無數,豎堅城,兵鋒所指,所向披靡…”

  轉過頭,藍良禾神色複雜的問道:“試問,兵多將廣的郭城海王,豈會在一個晉昌聲名不顯的小侯麵前俯首稱臣。”

  秦遊剛要開口,藍良禾再次看向了沒有盡頭的海麵。

  “晉人藍良禾,字佳苗,昌朝名將藍韌山之子,少為紈絝子弟,極愛繁華,好美婢,好鮮衣,好詩詞,好華章,年至二十,其父亡故,自此立下誓言,為振藍家雄風,棄筆從戎,熟讀兵法,躍馬於中州,愛兵如子體恤下屬,一生大大小小數十戰,未逢一敗,當世不二名將,名揚天下,晉昌擎天玉柱,將軍千古。”

  秦遊一頭霧水:“你剛才喝酒了吧?”

  “墓誌銘,我的墓誌銘。”藍良禾又露出了普信笑容:“這一定是本侯的墓誌銘,無論你利用於我還是真心投靠我,數十年後,這便是我的墓誌銘。”

  秦遊嘴角微微上揚,點了點頭:“是的,這一定會是你的墓誌銘。”

  “多謝。”

  拱了拱手,藍良禾離開了,腰杆挺的筆直。

  對大多數人來說,在絕對實力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土雞瓦狗,有著絕對的實力,就有著絕對的自信。

  可或許對藍良禾來說,在理想與夢想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土雞瓦狗,有著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就有著絕對的自信。

  常人,是永遠無法理解藍良禾的思維。

  “墓誌銘麽?”秦遊自嘲一笑,喃喃自語道:“數十年後,我又會有什麽樣的墓誌銘?”

  “夏人秦遊,越王府小世子…”

  斐雲榮悄聲無息的走到了秦遊的身後,將頭埋在了秦遊的肩膀上,輕聲道:“天潢貴胄,名將之後,蓄須成人前,以自汙聞名於世,世人皆罵其酒囊飯袋紈絝子弟;一朝成名天下知,出口成章文采斐然;體恤輔兵改煉鹽之術,興屯鹽老卒;仁德至善,招收流民建北郊大集;創寒山書院,門生故吏遍天下;胸有韜略,獻吞斐之策,潿南斐國不得妄動;足智多謀,釀烈酒以換戰馬,充邊關軍備拒戎敵以北;為解國之大憂巨患,下東海,以海王之名,解萬民於水火之中,縱橫瀚海之上,策馬尚雲、羅雲、廣懷三道,平一家二姓之亂,還東海朗朗乾坤;娶斐公主為妻,二人白頭偕老,生死不離。”

  斐雲榮攬住了秦遊,吐氣如蘭:“這…便是你的墓誌銘。”

  秦遊輕輕抓住了斐雲榮的柔荑:“你摸摸我肚子,我使一下勁,你看我現在是不是有四塊腹肌了。”

  斐雲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