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魔
作者:天高辰遠      更新:2021-05-13 01:53      字數:3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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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老精通醫術,此刻已將趙銘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卻依舊隻能搖頭:“身子上的傷應該全好了,脈象略顯虛弱,將養幾天差不多就能恢複過來。”

  “隻是腿上骨頭……”柴老掐著趙銘腿骨道:“怕是恢複的時候已經長歪了!”

  許辰這些人畢竟不是修士,丹藥若讓修士服用,修士自會將丹藥煉化並引導其力量分攤到四肢百脈,無論多重的傷,恢複後的身體和原來必定一般無二。

  而許辰這些人嗑藥,隻是利用藥物自身的力量去刺激身體自我恢複,根本談不上有意識的引導。

  除了讓大部分的藥物力量流失外,也無法控製身體的自我恢複過程。

  趙銘的腿骨被敲碎,好幾天的時間裏早已自動長出了一些腐肉,加上骨膜、碎骨混雜在一起,經由丹藥的力量一刺激都開始了瘋狂的生長,於是在骨斷處很自然出現了一個微微凸起,像個肉瘤一般。

  “敲碎它,清除碎骨後重新給他服藥!”許辰皺眉,漠然道。

  “好!”

  柴老對這些骨傷深有研究,在江湖上漂泊的人哪有不曾傷筋動骨的?

  趙銘依舊未醒,許辰心中的這抹陰雲也沒有散去。

  王策這邊卻已經忙碌開了。

  彭澤匆匆趕來,得了吩咐後又迅速離去。

  “我準備發動商業上的力量,對崔家的店鋪動手,先把他所有的貿易產業全部擠垮,然後再對博陵的土地下手……”王策做完部署後,立刻過來向許辰匯報:“博陵一地還有不少崔家之外的土地,附近的糧商如果拉攏不來,那就全部擠掉。”

  “這一次低賣高買,除了糧商和世家大族會受損外,百姓反倒會得利!”

  “如果你要這麽做,那就得在博陵一地全麵開設貨棧,各種生活日用品平價供給……”許辰走到院中石桌前坐下,繼續對王策說道:“除了衣食住行外,博陵一地的賭場、錢鋪也必須全部拿掉!”

  “利錢?”王策也反應了過來。

  許辰微微點頭:“世家大族盤剝百姓無非就是那幾招,你光是買地、收糧並不能解決當地百姓的顧慮,隻有將百姓的生活和世家大族徹底隔開,你才有可能爭取讓百姓兩不相幫。”

  至於讓百姓幫助自己,調轉槍口朝向崔家,王策還沒有這麽蠢的念頭。

  “另外還要利用相府的力量,對博陵一地非崔家子弟的官吏施加壓力……”許辰淡淡道:“這些千年世家,一個個根深蒂固,不是表麵上有聯係才是真正的崔家人,想想豫章的萬家吧!”

  王策回想起當初豫章各老牌家族紛紛和萬家統一戰線的事,後來他才知道,這幫名義上不同的家族竟都是萬家分散出去的支脈。

  那時,王策才真正明白什麽叫作根深蒂固。

  花錢,不怕!

  王策已經讓人傳信回琉球,要不了多久,鄭泰就會派人送來幾船金銀,比拚流動資金,別說崔家一家,整個七宗五姓加在一起也沒呂宋島的一個金礦多。

  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對報仇的事,許辰心中沒有太多的熱血,憤怒依舊有,卻不再像以前那般需要靠激進的作為去宣泄。

  很奇怪,就連許辰自己都不明白身上為何會出現這般變化。

  房間裏,傳來鐵錘撞擊硬物的聲音。

  整座大院裏,早已收拾好行禮的各家人又紛紛將東西取了出來。

  類似的經曆發生過多次,危急之時甚至連東西也不會去收,隻需人安全撤離便可,這是幾位東家再三叮囑過的,他們也一直嚴格遵循著。

  倒是沒有過經曆的梁婉婷一直在房中忐忑,時不時便讓兩個丫鬟跑出去打探消息。

  什麽都不懂的丫鬟隻看到匆匆收拾細軟的眾人,沒頭沒腦的問幾句,得了些隻言片語後又連忙跑回去向女主人稟告,弄得梁婉婷整晚上惴惴不已。

  直到陸浩安全回來,得了主心骨的梁婉婷才算放鬆下來。

  “身上都是血,我先去洗洗吧!”陸浩一句話不多說,轉而去裏間沐浴。

  梁婉婷親自進去服侍,也不忘讓兩個丫鬟去廚房整治幾個小菜過來。

  陸浩先在水箱下衝了幾遍,待血腥味淡後才躺進木桶內泡著。

  梁婉婷走過來,兩手撫摸丈夫的額頭,輕輕按摩著。

  “到底出了什麽事啊?”家外的事不要多問,這是深受《女誡》之訓的梁婉婷從小就學到的東西,然而提心吊膽一晚上,她總想能有個答案。

  可陸浩又能對他說些什麽呢?

  趙銘出了事,他也很擔心、很著急,他也做好殺人的準備,事實上在城外的樹林裏誤以為趙銘被那隊禁軍殺掉的時候,他也悍然出手,殺光了那幫人。

  可……心裏這點不痛快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妾身聽說……”梁婉婷猶豫著開口:“那個趙銘,他……隻是個家裏的夥計?”

  說實話,不僅少年們沒能接受梁婉婷這個二嫂,梁婉婷本人也沒能接受這個家的現狀。

  光是少年們的關係就讓她大感疑惑。

  他隻知道丈夫和另外四人是結義兄弟,又都是徐相的學生,那麽這個家裏應該就是五兄弟為主的大家庭啊!

  唐人重義,一諾千金的事處處可見。

  結義兄弟和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在唐人眼中真沒多少區別,無論民間還是官方,都不會刻意貶低結義兄弟的地位。

  但是,另外三百多親衛又算什麽樣的存在呢?

  好歹生在官宦人家,雖不是世家子弟,卻也是大家閨秀,相夫持家,婆媳關係、姑嫂關係,如何對待大伯、小叔這些家中親人,梁婉婷從小就接受過係統的學習。

  她自認嫁人之後可以妥善處理好這紛繁複雜的關係,做一個賢惠的妻子。

  可是這個家,為什麽和她所知道的所有家庭都不一樣呢?

  明明隻是親衛,大伯、小叔將他們視若兄弟也很正常,戰場之上,身家性命全在這些人手上,別說禮遇,讓梁婉婷把他們當菩薩供起來都沒問題!

  可,怎麽就全成了小叔呢?

  親疏有別,梁婉婷可以很自然的對待家人和家裏的仆人,但是如此數量的小叔依舊讓她有些無法適應。

  還有那些明明可以視為仆人,甚至連他們自己都不介意仆人這個定位,可偏偏大伯非要將他們和本家分離開來,不僅各過各的,相互之間也沒有一個有效的區分、統屬。

  鬧得自己身為家中女主人之一,硬是不知該如何對待這些住在自己家的外人。

  如果是仆人,哪怕再多一倍,梁婉婷自信也能熟練指揮。

  就算是在不分家的狀態下,身為二房女主人,她也可以在大伯未娶妻的情況下將家中大小雜物打理的井井有條。

  可是現在,除了身邊的兩個丫鬟,自己連廚房的大嬸都不好指使。

  哪怕自己親自動手做家務,梁婉婷都不怕,可是這種時刻和外人住在一起,每天都要思考該用怎樣的態度去對待這些人,真的讓梁婉婷吃力不已。

  冷漠不行,敬而遠之也不行,可是自己一旦熱忱起來,對方又會有些惶恐。

  奇怪的是,自己的那個小姑做些這些事來卻遊刃有餘。

  陸瀅在和家中眾人相處的時候,讓人一點尷尬都感受不到,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久了,梁婉婷都怕自己會生出被人排擠的怨憤……

  妻子突兀的話讓房間都靜了下來。

  陸浩突然意識到心中那絲不痛快來源於何處。

  “為什麽?為什麽剛才我也會有這種想法?”

  陸浩心頭猛然驚起的不是對妻子這話的分析,而是為自己剛才在崔府的表現心神劇顫!

  陸浩很清楚的記得,自己以前也會感傷兄弟的傷亡,甚至一度很厭倦這樣的生活,覺得還不如踏踏實實在豫章城當個乞丐,好過這些親密的兄弟一個個倒在眼前。

  但,他絕沒有在心中對這些兄弟有過親疏遠近的劃分!

  盡管少年們加入的時間不盡相同,但是共生共死後,陸浩從來都是一視同仁。

  “不對,我是不是一直都把自己當成了世家公子,覺得他們的死都是應該……”

  突然出現的念頭讓陸浩嚇得從木桶中站了起來,也不去顧忌光溜溜的身子露在妻子麵前,陸浩猛烈的搖頭,要將剛才的念頭徹底從腦中清除:“不!不是!不對!我沒有啊!”

  念頭這種東西,越是刻意越是記憶深刻,心魔像瘋草一樣種下,陸浩雙目通紅,淚水從眼中溢出,低聲嘶吼著:“我沒有啊!都是兄弟……”

  丈夫突然的舉動嚇呆了梁婉婷,兩眼發直的她不曉得該如何麵對眼前的變故。

  直到陸浩重新蹲回木桶內,抱著腦袋浸在水中,她才猛然驚醒,連忙撲了過去。

  “相公,你……你這是怎麽了?”

  “沒有!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水中的陸浩表情哀傷,不斷抵禦著心中瘋長的念頭。

  情誼深淺、親疏遠近就像一把刀不斷刺穿陸浩的心髒,一遍又一遍提醒著他:剛才他在崔家別苑心裏首先考慮的不是趙銘的仇恨,而是自己該如何麵對七宗五姓的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