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唐新相(續)
作者:天高辰遠      更新:2021-05-13 01:48      字數:3526
  “以聖上如今的作為,實在難以預料啊!”中年儒生搖搖頭,歎息道。

  “顧不得那麽多了!先將眼下的事做好罷!”徐番出聲道。

  “南庭,有件事還需你去辦!”徐番喚道。

  “東主請吩咐!”中年儒士姓施名南庭,乃是徐番多年的好友,學識淵博,更通人情世故,能力不凡。隻是科道不順,多年來一直不曾考取功名。如今徐番拜相,身邊無可用之人,便修書一封將其請了過來,施南庭也很珍惜這次機會,指望著能通過徐番這位老友舉薦個一官半職的,為此對於徐番的任務自然上心。如今一聽徐番有令,連忙微微躬身應道。

  “如今國庫的錢糧所剩不多,一旦有事,隻怕還需從長安周邊的郡縣調度,我要你去周邊各地跑一趟,清點一番各地府庫中現存的錢糧,以便做到心中有數。”徐番說道。

  “隻怕結果不容樂觀啊!”中年儒士憂心忡忡的說道。

  “唉!先盡人事吧!”徐番自然明白對方的擔憂,國庫尚且如此,地方的府庫還不知亂成什麽樣子呢!

  中年文士點了點頭,應承下來,接著便問道:“那麽我以什麽名義去呢?”

  徐番不假思索的說道:“待會兒你拿著我的條.子,去戶部找李晨開一張清查京兆各地府庫的公.文,你拿著公.文,再帶上戶部的兵丁,便下去巡查吧!”

  “東主高明!新官上任三把火,東主新管戶部,對各地府庫巡查一番也是應有之義,想來他人也瞧不出什麽!”中年文士奉承了一句。

  徐番笑笑,揮手示意對方退下。

  中年文士接過徐番手書的條.子後便躬身退下了。

  “明玄!”徐番再次喚道。

  “小僧在此!”年輕僧人連忙站直了身子,做側耳傾聽狀。

  徐番為對方突然的恭謹所感,笑了笑,說道:“你年紀輕,腿腳利索,這遠一點的路就讓你走了吧!”

  “東主盡管吩咐,總不能日日在相府白吃白住吧!外人見了,會說閑話的!”年輕僧人玩笑道。

  “哈哈,也好!就勞煩你去河北等地跑一趟,詳細了解下各地今年的糧食產量,還有各地的糧價,戶部這些官麵上的東西可信度不高!你是出家人,行走各地也方便些。隻是,還須注意安全!”徐番說道。

  “東主放心!明玄可不是一無是處的酒肉和尚,也學過幾年拳腳,等閑幾個大漢,小僧還不放在眼裏!”明玄和尚傲然道。

  徐番笑了笑,說道:“不錯!你是有本事的酒肉和尚嘛!”

  “哈哈!還是東主知我!”明玄和尚大笑一聲,作揖拜別之後,便轉身離去了。

  二人走後,徐番低頭將那未曾批閱完的奏疏看畢,便抬起頭來,伸展了下手腳,身子向後,倚在臥榻的靠背上。

  管家老徐一見,連忙端來一杯濃茶,同時取下肩上搭著的一塊濕巾,見徐番抿了兩口濃茶後,便將濕巾敷在徐番的額頭上。

  頓時一股清涼之意便直滲入徐番的心脾,一時間滿身的勞累也似乎少了不少!

  “裏麵加了什麽?”徐番雙眼微閉,開口問道。

  “加了薄荷!”老徐回答道。

  “又是那臭小子淘來的海貨吧?”徐番嘴角帶笑,臉上全無斥責的神色。

  “的確是大公.子從升州送來的!不過大公.子說這薄荷可不是什麽新鮮物,早在百餘年前便已傳入大唐了,顯慶年間學士蘇敬所著《唐本草》中便已有此物的記載。不過番商們遠來大唐,為了保持藥力多是將其製成香丸,如安息香、龍腦香等,這等做法雖說也留了些薄荷的功效,然而煙火熏烤之下,染了火氣,其清涼的原效便大不如前了!至於這新鮮的薄荷葉更是少見,聽說也隻有皇宮大內的禦花園中栽種了幾顆薄荷樹,被聖上如寶貝般的侍弄著。但按大公.子的說法,那也隻是薄荷樹中的劣品,畢竟時令、地域不同,長安本就不太適應薄荷樹的生長,那些好一些的薄荷樹番商們即便帶來了也種不活,怎敢獻給聖上呢?”

  “至於大公.子送來的這些可是薄荷樹中最名貴的品種,也是藥效最好的!上個月大公.子從升州送來的一批物事中便有幾顆薄荷樹,全部都是用特製的箱車連著土壤一並送來的!”

  “大公.子還說了,以後每個月都會送幾顆新鮮的來,讓老爺您別省著,盡管用就是!”

  老徐說著說著便帶上了滿臉的笑意。他口中的大公.子自然不是徐番的兩個兒子,而是在豫章收下的弟子許辰。畢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此等思想在古代可是深入人心的,尤其在官場之上,師徒關係遠比父子關係還要牢靠得多!何況許辰等人全是孤兒,對徐番這個老師,自是以父視之的,徐番自然也就把這幫有出息的少年人當成了自己的親骨肉。

  為此,連帶著陸浩等人也被老徐稱作“二公.子”、“三公.子”……至於徐番原本的兩個兒子,則被稱呼為“大少爺”、“二少爺”,以示區分。

  徐番一聽,嘴角含笑,說出來的卻是斥責的話:“這個臭小子!就知道把心思放在這些東西上!讓他盡快進京,便死活不肯!要是他來了,我身邊好歹也有個幫襯的人,何至於如今身為堂堂宰相,手下能用的人都沒幾個,還得我這一把年紀事事親力親為!”

  管家老徐雙手正在徐番額頭上按照許辰書信上傳授的按摩手法,給徐番做著按摩,聞言,便也笑著說道:“大公.子不也說了,這是要在升州好好進學嘛!等到來年朝廷大考之時再進京趕考,免得讓人說他們是靠了老爺您宰相的名號考中的進士!”

  “聽他瞎扯吧!這幫臭小子們一天能花一個時辰看書,我這就要燒高香了!就這還指望考進士?”徐番輕笑道。

  “那老爺以為公.子們每日間要花上多少個時辰看書才能考中進士呢?”老徐笑著問道。

  “怎麽著也得三四個時辰才行!”徐番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道。

  也不知讓那些天天皓首窮經卻依舊屢試不第的文人們聽了,會作如何感想?

  管家老徐,笑了笑,依舊輕柔地為徐番按摩著。

  過了一會兒後,徐番揮手示意老徐停下,隨即站起身來,說道:“更衣,換朝服,我要進宮麵聖!”

  老徐於是便趕忙向外走去,卻聽見身後的徐番起身時,扶著腰間說道:“老徐啊!回頭讓臭小子多送幾套桌椅來!這新宅子太大了,不夠用!用慣了桌椅,再用這案幾實在有些受罪啊!”

  老徐笑了笑,點頭稱是。

  就在徐番這邊與謀士商討的時候,安祿山一行人也進了長安,在驛館歇下後不久,得到消息的新任戶部郎中吉溫便前來探望。

  “哎呀呀!吉大哥這是要折煞小弟我了!怎麽能讓大哥您來找我呢?該是小弟親自上門拜訪才對啊!該死!該死!小弟這剛到長安,東西還沒備齊,本打算等下便去大哥府上拜訪的,卻沒想到大哥竟然親自來了!”安祿山一見吉溫進屋,連忙從那張大號的臥榻上爬起,隻是體型實在過於臃腫,掙紮數次,依舊沒能爬起來。

  吉溫一見,連忙上前,伸手止住了安祿山的動作,說道:“兄弟言重了!你我二人,講那些虛禮幹啥?”

  說著,吉溫便順勢坐到了安祿山身前案幾的對麵,與之相對而坐。

  換在大半年前,吉溫前往平盧查案時,在安祿山的府上,雖說二人也相談甚歡,然而吉溫卻絕不敢在安祿山麵前如此隨意的。畢竟當初安祿山貴為一鎮節度,而他吉溫不過是京兆府的一個小小法曹,二者身份相差懸殊,吉溫自然對安祿山保持著敬畏。

  然而如今,吉溫已然升為戶部郎中,是實打實的高級官吏,又是在戶部這等要害部門,品級上雖說依舊差了安祿山一些,然而實際的權力卻能遍及整個大唐,再往前便會是九卿之一,他日登閣拜相也非不可能,比起安祿山這個地方上的土皇帝來實在要高貴不少!

  為此,在安祿山麵前吉溫已自問高出對方一頭,言語中也隨了對方的敬稱,儼然以大哥自居:“今日前來拜會兄弟,實是因大哥近日有些苦悶,又找不到人敘說,隻好來找你了!”

  安祿山對於吉溫的變化恍若未聞,依舊爽朗的笑道:“大哥近來加官進爵,如今可是咱大唐實打實的財神爺啊!還能有什麽煩心事嗎?”

  吉溫一聽,臉色驟變,嗤笑道:“狗屁的財神爺!”

  安祿山一見,便知吉溫心中確實有心事,便小意問道:“大哥這是有何心事?”

  吉溫正要開口,卻又想起頂頭上司戶部尚書李晨的告誡:“徐相有令,此事沒有他的指令,決不可傳揚開去!”

  這本是李晨假借徐番的名義說出的一番嚴厲之語,想著這畢竟是件大事,徐番定然也不希望他們傳楊開來。然而他卻不想獨自麵對吉溫這個右相身前的紅人,便隻好將徐番這張虎皮扯了出來。

  哪知吉溫如今明白了戶部的現狀,早沒了當日升官的喜悅,隻把這一切全部歸於徐番的謀劃,暗自認為自己從一開始便是中了徐番的詭計,對於徐番自然是痛恨不已!李晨要是不用徐番的名義還好,如今一用卻讓吉溫心中生出了一股怨氣。

  怨氣一生,便口無遮攔的將這件大事說了出來:“狗屁的財神爺!你見過身無分文的財神爺嗎?”

  “大哥此話何意?”安祿山問道。

  “今年南方的春稅壓根沒收上來,而且恐怕秋稅也收不上分文了!”既已說出,吉溫便索性一股腦兒的全說了出來。

  一聽此言,安祿山這個武夫尚且沒什麽反應,然而其身旁的謀士嚴莊,卻忽然眼前一亮,嘴角慢慢的揚起,一股若有若無的笑意便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