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
作者:天高辰遠      更新:2021-05-13 01:45      字數:5446
  許辰領了太守的命令,望著身前的郝捕頭和王朔,以及身後的眾人,心道:“這便是此行的所有人了,別說,陣仗還是挺大的,甭管有沒有作用,有這麽一些人行事倒是能方便不少。”

  “諸位,在下許辰,機緣巧合下任了此次行動的頭領,小子年輕識淺,這一次出行隻怕凶險萬分,還要仰仗諸位大哥的幫助。”說完許辰便對著眾人行了一禮。

  “此行的目的想必大家都已經知曉,都是領了命令的人,我也不說什麽讓大家自由選擇的套話了。隻說一句,我許辰絕對是第一個登島,最後一個離島的人。”謙虛完了就該表決心了。

  許辰深知這些人分屬不同派別,目前不過是因為一紙公.文才讓他們聚到一塊兒,想讓他們戮力同心,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目前這些不過是打個基礎罷了。

  果然,許辰表態後,眾人的臉色明顯好了一些。本來都是在家安安分分的過著小日子,突然間就要跑到那土匪窩去,這一去還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就是能不能安全回來還兩說呢,對著始作俑者的許辰能有好臉色才怪哩!

  當然有這種心思的多是捕快們,王朔那邊的侍衛倒顯得訓練有素的多,多是一言不發的站在那。

  “許辰,看來為師倒是下了一招臭棋啊!”許辰還未加冠,也就沒有字號,徐番也想不出什麽更親密的稱呼來,隻好直呼其名。

  徐番原本的打算隻是讓王冼派一些侍衛來的,這些太原王家的家兵還是很不錯的,尤其是王冼身邊的這些全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武力高強不說,對於王冼的命令更是會拚死完成。有他們護著,許辰至不濟也能全身而退。

  隻是沒想到這姓吳的居然也突然變得慷慨起來,加大了投入。可是如此一來許辰便麻煩了,徐番雖然沒帶過兵,但也知道團體中要是有這麽一些藏著小心思的人存在,事到臨頭的時候,這些人就是最危險的存在,潰不成軍還算好的,反戈一擊都不是沒可能。

  所以現在徐番對許辰的出行又加深了一絲憂慮,現在的徐番對許辰可是十分的看重,比起什麽匪患和功勞來,這個弟子才是絕不能有失的。可是事已至此,徐番也說不出什麽阻止的話來,隻好叮囑道:“此行千萬別逞強,一旦事不可為,立刻回來,保住命比什麽都重要!”

  許辰看著老師滿帶關心的臉,心裏十分感動,這算是自己來這個世界後,第一個純粹關心自己的長輩了。

  “放心吧,老師,我心裏有數,別的本事沒有,逃命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許辰詼諧的說道,試著衝淡一些離別的憂傷。

  “好吧,萬事小心!”

  許辰拜別老師後,隨即出了豫章縣衙。已是中午,許辰料想身後的眾人定然都未用飯。

  正巧走到一家酒樓門口,許辰便回頭衝眾人說道:“晌午了,諸位大哥想來也來不及吃飯,不如就由小弟坐莊,在此處稍稍招待諸位大哥一番?諸位放心,待功成之日,那慶功之宴,定不會如此簡單!”

  “哈哈,大人說笑了!咱們這幫粗漢,能有個吃飯的地方就不錯了,哪裏會挑剔呢?”

  郝捕頭是見過許辰的,來到這個世界的時日尚淺,許辰的那一頭短發還沒能長長,郝捕頭又豈會忘了這個讓他記憶尤深的少年來?

  隻是今時今日,許辰身份大變,早已不是當日那無依無靠的乞兒了!身為徐博士的學生,如今又得了縣尊和太守大人的賞識,前途不可限量啊!

  雖然當日的命案,郝捕頭對這許辰也還有不少的懷疑,然而如今這情境,郝捕頭又豈會傻到再找許辰的麻煩?

  “哈哈,諸位能不嫌棄,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許辰說著,便將眾人領進了酒樓。

  酒樓內的夥計眼見這麽多漢子進來,而且還有一半身著皂衣的捕快,不知發生了何事,隻好惴惴不安的跑上前來。

  “夥計,可有清靜些的雅間沒?”許辰開口問道。

  “這位公子,樓上倒是有些雅間,隻是您這裏這麽多人……隻怕坐不下啊!”夥計聽到許辰這話,知曉對方是來吃飯的,心裏這才踏實了些。

  “這樣啊……”許辰回頭,歉意的看了看郝捕頭和王朔,說道:“要不諸位大哥就在這大堂將就一下?”

  “哈哈,俺老郝隻要有肉吃有酒喝便可!”郝捕頭滿不在意。

  “一切單憑大人決定!”王朔,謙遜中帶著一絲矜持。

  “那就好!”許辰隨即對夥計說道:“那就在這大堂內,找處大些的位子吧!”

  “好咧!公子,您隨我來!”

  夥計隨即麻利的張羅開來。

  古時百姓們多為一日早晚兩餐,然而那也隻限於家中貧困的百姓,豫章是座大城,商賈雲集,城中小康之家也早就開始一日三餐了,更別提那些世家大族。

  許辰這一夥人,算上去快有近百人之多。如今正是吃中飯的時候,酒樓大堂內,已然有了不少人。

  夥計的這一番張羅,難免妨礙到了那些正在用餐的食客。隻是瞧著許辰這夥人俱是身材魁梧的漢子,又有大半的捕快在內,普通的食客們也不敢多加抱怨,最多輕聲嘀咕兩句。

  可是總有自持身份,敢於開口的人。

  許辰等人剛剛坐下,便聽到旁邊的一張案幾邊,一名俊朗的少年人出聲抱怨道:“那來的粗胚,吵吵鬧鬧的,攪了人吃飯的興致!”

  “夥計,給我把酒菜換了!滿屋子的灰塵,讓人怎麽吃飯?”

  卻是許辰等人落座時,由於人數太多,難免攪動了大堂內的灰塵,害得那桌食客的酒菜全被灰塵籠罩了。

  夥計正在忙著招呼許辰等人,哪有功夫去理這少年?雖說看這少年身上的服飾也算富貴人家,隻是這桌三人,來酒樓吃飯卻隻點了幾道清淡的小菜,半點油水也無。哪比得上許辰這邊近百的大漢?明顯都是酒肉管夠的人嘛!

  似是感覺到了夥計的勢利,這些日來本就心情煩悶的少年人頓時大為光火,橫掌一切,一記手刀下去,硬木製成的案幾頓時便掉落了一角。

  隨即大聲吼道:“豈有此理!狗眼看人低的家夥,還不給本公子滾過來!”

  同桌,那名中年男子見少年人發作,不發一言,夥計這般作為也讓習慣了高人一等的他,有些不喜。

  倒是另外一名妙齡少女見少年人發火了,於是便淡淡的開口:“小焱,算了吧!”

  聲音很好聽,正在低頭點菜的許辰,隨即抬起頭來,望了少女一眼,頓時雙目一亮!

  少女仿佛感受到了許辰的目光,也抬起頭來,望了過來。二人便如此對視了一眼。

  沒有什麽心尖兒亂顫、情難自禁,也沒有什麽驀然回首、相見恨晚。

  大抵初次的相逢都是這般,於平地處生驚雷,最初的一眼總是平淡無奇,然而卻成了彼此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許辰隻看了少女一眼,也隻是恍惚間覺得有些眼熟,待要細看時,少女卻低下了頭去。

  等到這一刻,許辰才將視線轉到那少年人身上,待看到那缺了一角的案幾上,那光滑無比的切口時,想起方才眼見閃過的一幕,許辰這才神色凝重起來。

  許辰這個外行尚且如此,王朔、郝捕頭二人則更是驚駭莫名了!

  “小小年紀內力竟這般深厚!”

  正在殷勤伺候許辰的夥計見了,這才嚇得兩腿一軟,跌坐在地。

  此處生了事端,掌櫃的也無法安坐了,連忙小跑過來,滿帶歉意的對少年這桌說道:“對不住!客官,實在是對不住,今日小店太忙,怠慢之處還望海涵!這樣吧,本店做東,給諸位來一桌上好的席麵壓壓驚,您看如何?”

  “席麵?哼!你當公子我稀罕嗎?”少年人怒氣又起。

  “是是是……”掌櫃的聞言,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忙的點頭賠罪。

  “不用了,掌櫃的,原樣再上一桌便可!”少女再次開口。

  掌櫃的如蒙大赦,正要離去。

  卻聽旁邊那桌的許辰出聲道:“掌櫃的,三位朋友的這兩桌酒菜便算在在下頭上吧!”

  許辰此言一出,旁邊那桌三人俱看向了他。

  迎著三人,最主要卻是少女的目光,許辰誠懇的笑道:“既然是在下的錯,自然要由在下來負責!”

  聽了這話,少女便多看了許辰一眼。

  也隻是一眼,隨即便又低下頭去。

  掌櫃的聽了這話自然大喜,這兩桌清淡的酒菜雖然算不得什麽,然而能不用自己出錢,自然是極好的!

  隨即便拱手退了下去。

  那少年人臉上還有些怒氣,然而卻也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見許辰服軟後,也就沒有過多的糾纏。

  許辰最後再看了少女一眼,隨即自嘲的笑笑,也就低頭點菜去了。

  一頓飯吃了小半時辰,由於還有要事在身,眾人也就沒有喝過多的酒。等到許辰等人會賬完後,再看剛才的那張案幾,伊人已然不在……

  隨即,許辰便領著眾人來到了贛水邊上的碼頭,碼頭上早就停靠了兩艘官府的大船,這也是王冼的命令,畢竟許辰是代表郡裏出行,一些必要的儀仗還是得有的。

  船很大,上下兩層,依靠風帆和船漿兩種動力驅動,船底部向下突出,不是普通的平底船,想來是專門在大江大湖裏行走的。

  專門向船夫們打聽了一下,這是哪裏出產的船,船夫也知道這個少年人便是此行最大的官,自然知無不言。

  原來這船便是洪州船廠所製,此時的造船技術已經很發達了,洪州船廠出產的海船更是被沿海的海商推崇備至,每一批海船的下水都會掀起一股搶購風波。

  站立在大船二樓的船頭,望著緩緩褪去的江水和兩岸的人群,還有那座後世的名樓,正寂靜的立在岸邊,許辰的思緒一時間也紛亂起來。

  今天忙了一整天,嘴皮子耍的厲害,目的雖然達到了,可是這世上哪有靠嘴皮子就能招安的土匪?他們的頭領又不是宋江……

  想要在談判桌上取得勝利,沒有軍事上的強力支持是絕無可能的,蘇秦和張儀這夥子縱橫家靠的不也是各國身後的軍力,以及趁著秦國準備不足才能創下偌大的名頭嗎。等到始皇揮鞭,秦國大勢已成的時候,誰還願意聽這群家夥瞎咧咧啊?

  這次去長山島,自家兄弟那邊才是主力,這兩艘大船最多也就是撐撐場麵,敲敲邊鼓罷了。

  許辰確定思路後,人也平靜下來,望著眼前的江景,漁樵江渚之上,水墨一般的畫景,美的讓人迷離。

  許辰看了一陣,便有士兵前來相邀,卻是眾人已在船艙內等候,此行畢竟是剿匪,一番事先的軍議還是必不可少的!

  許辰來到船艙,卻見眾人分列坐好,隻餘主位空置,自然是在等著許辰這個主將。

  既然已經是領受了命令的人,此行又帶著明顯的軍事性質,軍營中最重尊卑,都是些久經世事的人了,知道軍中律令森嚴,不尊主帥將令,砍了你都沒處說理去。誰也不想成為這小毛孩子手裏的那隻雞。

  許辰很滿意這種氛圍,唐人尚武,軍隊裏的這些習氣也為世人所知,雖說天寶年間的地方府軍戰力堪憂,但是傳下來的這份守令精神還是被多數人所遵守。

  許辰在主位落座後,對著眾人說道:“都坐吧!”

  在這船艙裏的人除了王朔和郝捕頭之外便是兩方的一些頭頭腦腦,其餘那些普通的侍衛和捕快都在後麵的那艘船上由許辰帶來的兩個少年陪著,正在休整。

  “王朔兄?”許辰對著王朔問道,其實許辰雖隻聽了一遍,但一個名字還是記得住的,這麽問不過是找個由頭開始談話罷了。

  “回大人的話,正是在下。”王朔恭敬的說道,果然不愧是千年世家出來的人,不管心裏怎麽想,表麵上的客氣依舊像是與生俱來的一樣。

  “王兄客氣了,大人二字以後切莫再提,一個臨時的差遣罷了,當不得王兄這般稱呼。如蒙王兄不棄,就直呼小弟名諱吧。”許辰拒絕道。

  “這個……好吧,許兄弟今後有何差遣但請直言,在下來的時候太守大人已經命令我等此行具要聽從許兄弟的命令。”王朔也不在稱呼這些小結上糾纏,連忙表了態。

  所以說,有時候一些看起來沒有意義的客套話,還是很有說出來的必要的,既向對方表明了自己不會以勢壓人的態度,又為自己取得了應有的便利。

  王朔他們雖然是受命而來,但是幹活的時候出不出力,出多少力,都是人家說了算的,要是許辰現在就得意忘形,以主官的身份強壓他們,這群侍衛也就別想指望的上了。

  “差遣不敢當,隻是此次恐怕要仰仗王兄還有郝捕頭的傾力相助了。”說著許辰拱手對著二人行了一禮。

  同時又把話題自然的引到了郝捕頭身上。

  “郝捕頭,我們又見麵了,上回情非得已,得罪之處還望海涵。”許辰先是為上一回的事道歉,同時也點出自己與之相識。

  先向王朔打招呼一是因為王朔的官職比郝捕頭高,身為太守的侍衛,王朔也是有武職在身的,而郝捕頭不過是個衙門裏的胥吏罷了,另外也是因為此行王朔的作用比郝捕頭大。

  官場上的這種見禮的先後順序是必須遵守的,你不在乎,難保別人不在乎,萬一王朔因為自己搞錯了順序,以為自己在有意冷落他,因此心生不滿,那才真是因小失大呢。

  而在和郝捕頭打招呼的時候又首先點出二人之前相識,拉近關係,雖然郝捕頭也接受許辰的做法,但是能拉近一點關係,表現出一絲親密,也能讓其好受許多。

  “大人言重了,是小人當初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大人,小人在此向大人謝罪了!”

  郝捕頭也直起身拱手見禮,對於曾經的事,心中依舊戚戚。

  就這麽簡單的幾下便讓王朔、郝捕頭二人對這個少年人高看了許多。

  許辰老練的行事風格也給眾人帶來一些信心,畢竟一個成熟的主官總是會讓人覺得靠譜一些。

  許辰先是說了些此行的要緊之處,由於沒有指望這兩撥人馬,所以許辰也就沒有說的太清楚,隻講了些大致的東西。

  談完正事之後,船艙內的氣氛也就漸漸活躍了起來。眾人還是東拉西扯,在許辰有意識的調動下,氣氛漸漸高漲,許辰也在借機了解著這幫人。

  來到郝捕頭身邊,許辰笑問道:“一直都不知道郝兄叫什麽,老是郝兄郝兄的叫著,不明白的還以為是說你好凶呢?”

  “嗬,其實兄弟我也有個大號,隻是說出來實在是不堪入耳啊……”郝捕頭扭捏道。

  “誒,郝兄弟這就不對了,名字乃是父母取的,做兒女的哪能嫌棄呢?”王朔也幫腔道。

  “唉……罷了,今日就告訴二位好了,某家的大號喚作郝大誌,爹娘在我小的時候希望我長大成人後能有出息,就給取了這麽個名。”郝捕頭歎息道。

  “好大痣?”許辰失聲笑道。

  “郝兄弟這個名字果然……響亮!”王朔最後還是忍不住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