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窗台上浮灰掠走了一層，地上隻有兩排相同的腳印，說明進出這裏的隻有一個人。

  傅薇伸指尖摸了摸上麵的灰，往底下看去，辛富帶著人把凶手屍體從鐵條上拽出來裹好了裝車，圍觀看熱鬧的人擠得裏三層外三層，個個伸長了脖子。

  她找了一圈沒有發現林靜一的蹤跡，拍拍手走出房間。

  嘩啦，細微的聲響從外牆的樓梯處傳來，她壓了壓槍口慢慢走過去，剛要探頭往外看，一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她的心口抵了進來。

  “師父，幾天沒見怎麽警惕性變低了？”程蘭撐著台子跳進來，撥了撥手裏的槍，眉眼間滿是得意之色。

  “你難道沒聽說過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嗎？”

  嗬，“就憑你那兩把刷子能教的了我？如果不是有任務在身我又豈會屈於你之下。”說著她卸了傅薇手裏的槍，示意她舉起雙手。

  傅薇挑眉笑了一下，“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就憑你在解剖室縫合的那些屍體，連助手的水平都算不上。”

  “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你死了再也不會有人在旁邊對我指手畫腳了。”

  傅薇打量著程蘭，她當然知道眼前的姑娘不簡單，隻是沒想到竟然不簡單到跟林靜一是一夥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有小林隊長的存在，她隻會以為林靜一是軍統或者中統的，畢竟從遊學經曆到談吐舉止，他都更像一個中國人。

  程蘭也是，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有點本事卻脾氣不好的嬌小姐，沒想到這兩個人都是日本人，且跟襲擊他們的武士牽扯頗深。

  他們擁有日本血統，行為舉止甚至身份卻是中國人且分布在各行各業中，這麽一大批特務潛伏在上海想想都讓人覺得可怕。

  “臨死之前能不能給我答疑解惑一下？”

  程蘭遲疑了一下，她沒想到傅薇會這麽配合，連反抗都沒有。

  這不正常，她那麽詭計多端的一個人，肯定是在拖延時間找機會反殺。

  她眯了眯眼睛哢噠一聲推上槍膛，指尖勾著扳機才多少安心下來。

  “不能。”

  傅薇淡淡一笑，“真絕情？”

  “別廢話！”

  “程蘭，其實在你之前我收過一個徒弟，你應該叫師哥。天分沒你高但任勞任怨心思單純，還特別聽我的話，你說如果他要知道是你殺了我，他會怎麽做？”

  “我喊你一聲師父都勉強，還想讓我叫他師哥，他也配？”

  “哦，這麽說你認識他？”

  “你再廢話我就開槍了。”程蘭抖著手腕重重敲了一下傅薇的眉心，“轉過身去。”

  “讓我轉身可以，不過你是不是先回頭看一眼。”

  “你去死吧……”嘭，槍沒響持槍的人先倒下了，後腦勺冒血栽倒在

  地。

  傅薇揉揉眉心看著手持鐵棍的鄭陽，“這回不跑了？”

  鄭陽稍稍垂眼，“師父，你知道我來了？”

  “要不然你以為我會跟她說那麽多廢話？”上回去傅家雖然鬧得不愉快，但臨走的時候傅東又給了她一把袖珍槍，上了膛就裝在袖子裏。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我的身份會給您帶去麻煩。”

  “你失蹤了幾個月我就找了幾個月，如今好不容易見麵你跟我談麻煩？我不知道他們給你說了什麽讓你覺得無顏麵對我，，但就算是你真跟他們有關係，那也不能抹殺你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這麽多年的印記和感情。”

  “他們沒有給你一粥一飯也不曾提供片瓦遮身，你到底進的哪門子的忠！你自己好好想想，那些人真的值得你以死報效？”

  鄭陽越聽頭低得越低，久久才抬頭看著她搖搖頭，“我都知道。”

  傅薇聽完心裏鬆了口氣，頗有種誤入歧途的孩子改邪歸正後老母親的欣慰。

  “我殺了三姨太？”

  傅薇遲疑了一下才想起來他說的是姚氏，“她說什麽了？”姚氏該死，她又不是聖母自然不會以德報怨。不過姚氏身份特殊，如果能問出點什麽來，就更好了。

  “沒什麽有用的東西，不過她最後差點用這個殺了我。”鄭陽從口袋裏拿出那枚戒指，“一枚空心針，裏頭裝了毒。”

  “東西我就拿走了，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鄭陽沉默片刻又遞給傅薇一件東西，看得她十分詫異，再抬頭看小徒弟忽然心生自豪，原來是個幹大事的料啊？

  程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密不透風的屋子，頭頂懸著一盞燈，刺眼的白光讓她有瞬間的恍惚。

  哢噠哢噠，她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朝牆角看去，傅薇哢噠著一把刀在削指甲，聽見動靜扭過頭來看著她粲然一笑，“醒了啊。”

  “你要殺便殺，若是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

  “挺有骨氣，不過我原本還沒想到問什麽，你這麽一提醒我倒想起來了。失蹤這麽久，你猜林靜一有沒有找你？”

  程蘭瞪著她沒有說話，頗有種死不開口的堅持。

  傅薇也不在意，從椅子上起身走過來，“你不開口也沒關係，我有辦法知道我想知道的。”

  程蘭嗤笑一聲，“你把武士道精神當成什麽了？我們的信仰比你們所謂的忠誠牢固多了。”

  嗬，“實話告訴你，前兩天我捉了兩個你的同夥，不費吹灰之力就知道了我想要的東西，你以為你能堅持多久？”傅薇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瓶子和一個小盒子，程蘭認識那瓶子，康署長家火災現場收繳回來的物證裏邊就有這種瓶子。

  裏麵放著劇毒。

  她看著那瓶子反倒生出一絲坦然來，懸著的刀落下來不過是死，讓她背叛自己的信仰才會生不如死。

  “放心，這個死不了人，但能讓你開口說真話。”說著在程蘭驚懼的眼神裏，傅薇探手捏著她的下巴瓶口朝下將東西倒進她嘴裏，隨後捏著腮幫子逼迫她咽了下去。

  程蘭拚命咳嗽著，那東西如一條滑膩的蟲子滋溜一下子就鑽進了肚子裏。短暫的惶恐過後她咬牙切齒地看著傅薇，“我死都不會開口。”

  “好徒兒，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實對你保留了幾分，這次你可要瞪大眼睛好好學。”

  一滴刺目的紅奪走了她所有的清明，眼前血紅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