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承諾如果自己做了傅家女主人，就給他們榮華富貴。”是誰給了她這樣的許諾，亦或者隻是她的錯覺？

  “夫人那時候身體已經很差了，老爺又分外忙碌，家裏都是太太做主，老爺雖然每次回來都會去夫人房間裏坐一坐，不過也都不經常。我一直跟著老爺辦事，所以對夫人出事前後的事情並不清楚。夫人確實是纏綿病榻。”

  傅薇反複思量傅東的話，隻覺得眼前又豎起了一張網。

  “你有沒有想過你大哥究竟為什麽逃離上海？真是因為無法承受失去母親的痛苦嗎？”穆寒亭抓住了問題的症結，“我不知道他以前是什麽樣的人，但我在雲清找來的報紙上看到過關於他的報道。少年英氣抱負難酬，而不該是現在這樣耽與小情小愛就一蹶不振的庸人。”

  傅薇長出一口氣靠在椅背上，“正如他所說的，我那時太嬌縱，無法理解他的少年老成。關於當初他離家出走的原因他並不願意與我深談，也對我看輕他毫不在意。”

  “穆寒亭，我現在甚至懷疑我母親有可能並不是病死的。”

  “別想太多，現在先去接你大哥，我和馮先生商量過了，以我的名義將他接出讓他親眼看到事情始末，然後馮先生想辦法讓他回北平，以後都不要再回來了。”他握住她的手搓揉著，“不要關心則亂，越是千頭萬緒就越是要理清楚自己該幹什麽。”

  她收拾好心情點點頭睜開眼看著他，“那現在是不是該吃飯了？”

  馮藝淑此時也在發愁晚餐之事，“馮老師，今天我過生日，你無論如何也要賞個臉一起吃頓晚飯。”同事盛情相邀，“林老師認識日料店的老板，給我們優惠，我請大家吃日料。”

  “這個不合適吧，聽說那裏禁止中國人進入。”她擺出了明顯拒絕的意思，同事有些為難。

  “馮老師，你不會不知道林老師給我們優惠的條件就是你嗎？”

  “我？他請你們吃飯跟我有什麽關係。”馮藝淑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同事，“生日快樂。”

  “哎，藝淑，你別走啊。”

  馮藝淑提著包下了樓，晚風吹起有些許涼意，她攏了攏衣領出門叫車。

  “馮老師，你不去聚會嗎？”林靜一不知何時跟了過來，陪著她一起往外走，眉眼在昏黃的燈光下透著君子溫潤。

  “不去了，明日的課還沒有備好，家裏父親也需要照顧。”她撩了一下頭發笑著解釋道。

  “我送你。”

  “不用，你不去這會就聚不成了，幫我跟同事們問個好。”說完她揮揮手，叫來黃包車走了。

  林靜一雙手藏進口袋隱在門口的樹影子裏，望著馮藝淑離開的方向勾唇冷笑，透過鏡片的眼神滿是寒涼。

  滴，一聲鳴笛聲，一輛汽車從拐角開過來，車窗大開露出坐在駕駛位的程蘭，“瞧著似是依依不舍？”

  “你怎麽來這兒了？”聲音是壓低的陰沉，透著責備。

  程蘭撇撇嘴，“還不是怕你被小姑娘迷了眼給拐走了。”

  林靜一打開車門坐進去，車子迅速開走，“以後不許來這裏，更不要在外人麵前表現出認識我的樣子。”

  “我知道了，下不為例。今天我有件高興事兒，特意跑過來跟你分享。”

  林靜一連一點表現出好奇的意思都沒有，沒接話沒看她。

  所幸程蘭並不需要他的互動，“陶占遠同意讓我進法醫室協助辦理案子了。”

  “嗯，傅薇升職了？”

  “你怎麽知道？”問完了她輕笑一下，“說起來好笑，陶占遠讓她以後就負責教導之職不參與具體案件了，這樣她就等於是被架空了。你還記得你以前承諾給我的嗎？你說等我有一天能替代她，你就答應讓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程蘭說完耐心等待著，大約半分鍾後等來了一聲嗤笑，“你真以為是你取代了她而不是被人強行挑出來的棋子？”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被人利用了，作為打壓傅薇的棋子。”林靜一說完取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陶占遠背後的人想取代傅家在上海的勢力，已經暗中聯絡了中統的人，要在傅呈山背後點一把火，讓他顧此失彼之時大意失上海。傅薇被打壓就是因為她姓傅，對方秉承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警察局總署那一幫人根本就是烏合之眾，你不要犯傻跟他們攪到一起。”

  程蘭咬了咬嘴唇，不是很樂意，“不管怎麽說我也替代了她在法醫室的地位，你承認一句我也很優秀會死嗎？”

  “不會死但會羞愧。”林靜一說完抬眼看著程蘭，“不要總把心思放在爭一時高低上，陶占遠敢向傅呈山發難就得有足夠的資本，他做這件事的資本在那兒你好好查一查。”

  “知道了，剛才底下傳來的情報，今天在傅家傅太太殺了人，陶占遠很快就過去了。還有，他們在傅家還看到了山崎孝，那天翻車的司機也在，他一共在傅家待了兩個小時，不知道在商量什麽。”

  “山崎孝的狗鼻子總能起到作用。先不管他，你把陶占遠的資本查清楚，我最近要離開幾天，你不要自作主張。”

  “是。”程蘭雖然不認同他的謹小慎微，但也得承認多數時候他都

  是對的，所以她暫時真不能跑去傅薇麵前炫耀，免得惹她懷疑。

  同一時間的傅偉明也在吃晚飯，見底的清湯黑硬的窩頭，咬一口剌嗓子，咽進去沉腸胃。

  “大哥，你隻要給父親認個錯，承諾下不為例，父親就會打這個電話，甚至讓你搬回傅家都是有可能的。”傅偉業輕慢的話響在耳邊，一句一句刺得他神經直跳。

  那個家終於要徹底與他沒有關係了。

  他的愛情，他的妹妹，他的家人，他的報複，一夕之間全都沒有了。曼殊是什麽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要不是穆寒山威逼利誘她才不會看上他。

  “傅偉明，出去了出去了……”巡捕不耐煩地轟狗似的把他轟出了警察局。

  瞧見站在門口樹下的傅薇和穆寒亭，他一時百感交集，她總能在他最狼狽的時候出現，然後讓他一次一次自我否定。

  這一回，她又想幹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