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街當街一間當鋪裏，掌櫃正站在櫃台後打算盤，十指翻飛下算盤珠子劈裏啪啦錯落有序，這時門簾一掀有人進來了。

  是個二十出頭的後生，兩手插兜，手裏似乎攥著東西以至於衣服都被推得皺到了一起。

  他進來後一雙眼就四下查看，不知道在防著什麽。

  掌櫃一看，冤大頭，趕緊低頭在賬本上記個數，一拉麵前的鐵質櫃門隔著柵欄問道，“死當還是活當？”

  後生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落下來的門簾，湊過來低聲問道：“有什麽區別？”

  “死當就是一錘子買賣，銀貨兩訖，你出了這個門就別再惦記這件東西。活當嘛……”掌櫃推推眼鏡續道，“就是有個期限，你在期限內可以拿著錢再來贖回這件東西。”

  “是不是死當錢會多一些？”

  “看來後生是個懂行的，那是自然。不過我得先看看你這東西值不值，否則換不了仨核桃兩棗的，我也不能給你費那功夫。”

  後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布包，一層一層慢慢解開露出裏麵一個鼻煙壺，瞧著玉質瑩白細膩畫工流暢，還是麻姑獻壽的好寓意。

  掌櫃的眼睛沉了一下，隨後借著扶眼鏡的動作掩飾一下，從柵欄內伸手把東西拿過來，上下翻看了一眼又看著後生，“這東西哪兒來的？”

  後生一聽有些慌，支吾了一聲道，“我撿的。”

  掌櫃的看他一眼，把東西放下也沒說要也沒說不要，就這麽隔著鏡片看著他。後生一驚伸手就要把東西拿回來，“我不當了。”

  “慢著，我不是那意思，就是您這東西吧，說好也好，就是感覺差了那麽點。”

  “怎麽了？”

  “它不配套啊，這壺嘴是後配的，否則會更值錢。”

  “那那現在能當多少？”

  掌櫃的伸出手指比了個六，“你這要是原來的壺嘴，我能給你再加一倍。你當還是不當？”說著就要把東西推出來。

  “那死當，我要這個數。”後生比了個十。

  掌櫃的把東西推出來，“您還是去別地兒吧，你問我哪個錢多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遇著難處了，所以開口就給你說的是死當的錢，你還要加錢。算了，買賣不成仁義在，您還是去別家問問吧。”

  後生咬了咬牙又回頭看了一眼，下定決心道，“當了。”

  掌櫃的把東西收回去，說了一句稍等就去後頭拿錢去了，低頭拿錢的功夫交代了小徒弟兩聲，看著他從後門走了才來到櫃台處把錢遞出來，後生一把抓了錢轉身就走。

  掌櫃的瞧一眼鼻煙壺隨手扔到了抽屜裏，小賊，看你這回往哪兒跑。

  後生出了當鋪，縮著脖子埋頭往外走，剛走沒兩步身後傳來急切的腳步聲，他心裏有事兒隻管紮著頭往

  前跑。

  剛跑了沒兩步，後頭的人已經越過他跑遠了，應該是有急事。呼，他嚇得即將跳出來的心又落了回去。

  “跑哪兒去了？”

  “就那個，快追……”後頭有人說話，他尋思是不是還是剛才那夥人，也沒回頭直到後背挨了一悶棍，砸得他一個踉蹌趴到牆上。

  回身正要反抗，眼前又是一棍，一個巡警正揮著棍子邊打邊罵，“小蟊賊，銷贓居然敢銷到苦主頭上，膽肥了。”

  “你們幹什麽？”

  “老總，就是他，那天晚上領著幾個人搶了我們的當鋪，您抓到他就能抓到同黨了。”一個十幾歲小孩兒伸手指著他，邊罵邊跳腳。

  “你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偷過你家東西了？”

  “還不承認，你那會兒拿的鼻煙壺就是我們掌櫃自己用的，幾天前我家當鋪被人入室盜了。今兒你就那些鼻煙壺過來了，不是你還有誰！”

  哦，電光火石之間後生似是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是拿了東西不假但可不是從當鋪裏偷的而是……算了，不如將計就計。思及此他停止反抗往地上就一跪，“老總饒命啊，小的就是個望風的，哪兒認得哪家是哪家……”

  巡警拿出手銬往他腕子上一套，“跟我回去吃牢飯吧。”

  小孩兒上前從他口袋裏把錢拿出來給了巡警兩塊，自己揣著剩下的回了當鋪，由於走得急迎麵撞上了人，趕緊低頭認錯又錯身接著跑。

  被撞了的人回頭啐了一口，拍拍自己的長衫低頭一看皮鞋上竟然落了一個鞋印，一股厭惡之情讓他不知道該先抬哪隻腳，幸好走了兩步碰見擦鞋的。

  他一邊擦鞋一別壓著帽簷四下打量，直到身邊多了個人，感覺不對時對方一掌拍到肩頭，驚得他恍然抬頭，驚恐瞬間變為不耐，“怎麽是你？”

  劉探長拉過小板凳兩腿一翹，“隻許你吳科長有潔癖，還不準別人愛幹淨了？哪裏的道理。”

  吳科長懶得理會，依然警惕地看著四周，神態一看就不對頭。

  “吳科長，你不在局裏給署長端茶送水怎麽跑這裏來了？我看這條街都是賣女人用品的，難不成吳科長還有什麽特殊癖好？”

  “滿腦子男盜女娼不知所謂！”

  嘿，“你怎麽知道？還是你了解我，連我來買胭脂水粉送女人這事兒都猜到了。我看以後誰還敢說你吳科長跟我不對付，不對付能連這個都知道！”

  “好了好了，就這樣，給你的錢不用找了。”吳科長不厭其煩，付了錢拎著長衫下擺就走了，一個眼神都懶得再給。

  劉探長收起痞笑眼神變冷，一個馬屁精為什麽會到這兒來？明顯是來辦事的，這個節骨眼能有什麽事兒。

  他望著吳科長的背影，心知總署怕是要出大亂

  子。

  彼時的現場勘查已經結束，傅薇跟著穆寒亭離開，“這事兒要驗證也很簡單，隻需要查一查總署長的升官之路，隻是驗證之後呢？”

  “事情沒那麽簡單，對方這樣鋪線一定所圖甚大。”穆寒亭想起那天跟蹤傅呈山發現的事情，監獄那些人說起來沒什麽要緊，但是監獄所屬的警察係統卻至關重要，尤其警察總署。

  他有種預感，這一連串的殺人事件隻是個由頭，謀求那個位置才是關鍵。

  “除非他們掌握了總署長其他罪證。”

  穆寒亭點點頭，是啊，線都埋了，肯定是萬無一失，相信很快就能見分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