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沒有別的事就早些離開。”傅呈山望過來的神情裏隱含慍怒。

  “如果是真的，我是不是得準備一份賀禮？畢竟老子跟兒子同時成親，也算難得一見的盛景。”傅薇坐著沒動，神色平靜卻將心裏的怒氣問了出來，字字句句都是嘲諷。

  傅呈山聽得一皺眉，“你從哪兒聽來的無稽之談？”

  “老子的可能是無稽之談，兒子的卻是真的。大哥要成親了，下個月初六，他不想回傅家就拜托我通知大家一聲，希望到時候你能高高興興地出席婚禮，喝一口兒媳敬的茶。”

  “很好，一個兩個翅膀硬了都學會自己拿主意了。你去告訴傅偉明，想讓我承認他做夢，就算是成了親我也一樣有辦法讓他在上海寸步難行。”

  “母親當初沒嫌棄過你的門第，粗茶談飯也甘之如飴，今日卻輪到你來嫌棄她的兒子要娶一個門第不相配的女子？傅部長當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傅薇這句話像是踩到了傅呈山的七寸，當時壓得他啞口無言，他站在台上有些狼狽地低頭看了一眼攤開在桌上的手掌，慢慢地將手指一根根握緊又抬頭看著傅薇。

  “是，就因為我是他老子。”說罷也不待傅薇有什麽反應，疾步走下高台開門走了。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往外走，穆寒亭跟著起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傅薇，有些話不能說。”

  她瞪著眼去掰他的手，“你放開，我倒要問問他還有做父親的臉麵嗎？文不能安邦定國武不能上陣殺敵，隻會困在這個歌舞升平的地方做他高高在上的官。以勢壓人誰不會，他倒好隻會把這些東西用在欺壓兒女上。”

  “傅薇。”穆寒亭兩手抱著她的腰把人推到牆上禁錮在懷裏，喊出這一句話時已帶著責備，“不要再說了。”

  “我偏要說，我要替母親問一問這個負心漢……”傅薇的情緒已經處於氣急敗壞的邊緣，她抬腿就踢張嘴就咬，咬著穆寒亭前襟的扣子崩得牙齒嘎吱吱打顫，“放開我！”

  他並攏雙腿壓製著她，緊緊把人抱進懷裏任她的牙齒隔著襯衫咬到了肉，皮肉之痛他已經沒了知覺，就是心疼。

  抱在懷裏的人渾身顫抖著淚流滿麵，卻硬是咬著牙一聲沒出。

  “傅薇，沒事了，沒事了……”

  小風靠在牆上抓耳撓腮，傅東他不認識可傅呈山他卻在報紙上見過，說一句權勢滔天也不為過。至於傅薇跟傅家的恩怨他多少知道點，可沒想到竟是現在這樣水火不容的模樣。

  果然有權有勢的老頑固都這樣滿腹控製欲嗎？

  “小孩兒，你來。”傅東站在門口衝他招手卻得白眼一個，小孩兒人小鬼大地根本沒動。

  他無奈

  笑著搖搖頭走進來，“小孩兒，大小姐怎麽會來這兒？”

  “你管得著嗎？”

  嘿，怎麽說話呢？

  “那好我換一種問法，你怎麽找到穆會長的？你說了我正好有一件事兒可以拿來交換。”

  “你先說。”

  傅東點點頭，不吃虧，“你告訴大小姐，離了上海的勢力老爺兜不住，她若繼續追究下去會出事。”

  “你這算什麽消息。”

  “想反悔？”

  小風哼了一聲，當著他的麵扭動著上身，眨眼間脖子肩膀雙臂就縮進了衣服裏，再一轉眼他又從新從衣服裏探出頭來，一邊穿袖子一邊說：“我那會兒覺得無趣就在這裏邊瞎轉悠，發現了兩個形跡可疑之人，再然後就找到了會長。”

  “你去的時候可有守衛？”

  “有吧，我走的房頂。”

  “那你帶著大小姐去的時候可有？”

  小風搖搖頭，“沒了，你什麽意思？”

  “好孩子，把我問你的話轉述給她就好。”傅東說著轉身走了，小風瞧著他的背影一陣摸不著頭腦，這麽嚴肅就為了幾句沒營養的話？

  屋裏的傅薇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拿著帕子蓋在眼睛上仰麵躺在穆寒亭懷裏。

  “那時我們一家還沒來上海，一家四口住在一個小四合院裏，院裏有一顆柿子樹，一到冬日一個個紅燈籠似的柿子就掛滿了枝頭。父親有一回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串彩燈，到了晚上就把燈穿在柿子樹上，打開開關就能看到漂亮的小燈籠。我跟哥哥在院裏打鬧，母親縫衣服父親看書，院裏滿是歡聲笑語”

  “待到霜降過後，母親會把柿子摘下來糖漬了給我和哥哥當零食，父親也會幫忙，那時候我覺得日子每天都像糖漬的柿子一般甜。”

  “父親那時候除了工作就是我們，假日會帶我們去遊湖爬山，遇見漂亮的頭飾絲巾就想著買下來送給母親和我。哥哥那時候沒少生氣，覺得父親偏心。可父親說母親和我就是用來疼的，以後哥哥就會明白了。”

  說到這裏傅薇幾近哽咽，“時光也才過去沒多久，記憶也還沒有變淺人心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職位越來越高，娶了一個又一個，浸淫風月樂此不疲。他逼死了母親，逼走了我現在又要逼得大哥難以立足。我不知道他現在這樣的可憎麵目是環境使然，還是他本就如此隻不過從前廟小不好施展。”

  穆寒亭伸手順著她的頭發，望著窗外一言不發，他不知道這該怎麽規勸。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她糾結的是心裏過不去的那道坎，從前越敬重在乎，現在就越痛苦難受。

  “也許我早該像母親最後做的那樣，選擇漠視，也不至於這樣一次次失態。”

  “傅薇，他從前對你們的

  疼愛是真的，現在的冷漠無情也是真的。人是會變的，你再執著也無濟於事，沉迷過往最是無用，所以試著放開，接受他已經變了的事實。你還有哥哥，你還有我。”

  傅薇聽完沉默了一會兒，輕輕舒了口氣拿下手帕眼睛紅紅地望著他，“餓壞了吧？”

  他愣了一下，知道她是在轉移話題，遇到不想深究不想細談的問題，她就會將自己從那種情緒中剝離出來。問題一時沒解決沒關係，等她想麵對的時候再說。

  可這不行，長此以往人是會憋出病來的，就像她現在。

  他揉揉她的鼻子將人從懷裏拉起來整了整衣服，“確實餓了，我們先回家，吃了飯我帶你去抓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