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揣著對大哥的擔憂離開了葬禮，坐在車上一言不發，劉探長有些奇怪地看看她，“怎麽想起來去法租界警局，東西落下了？”

  她伸手搓搓眼皮歎口氣，“沒有，範法醫遇到點難題讓我過去幫幫他。對了，辛探長找你什麽事兒？”

  “還能什麽事兒，擔心上頭派來一個不好應付的局長，讓我幫他探探消息他好早做準備。”

  兩人各有心事氣氛一時沉默下來，坐在後座的大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左右看看實在憋得慌，“探長，晚上下班我能不能先回去啊？我老娘這兩天嫌我回家太晚，今兒一大早就給我下了死命令，再回去晚就給我說個媳婦兒拴住我。”

  噗嗤，傅薇聽他委屈扒拉的口氣一時笑了，“怎麽，有媳婦是好事，你怎麽跟你師父一樣愁眉苦臉的？”

  “傅法醫，您是不知道，我老娘準備把胡同口賣豆腐的大丫說給我，黑黑壯壯的還比我大四歲。我我能娶她嗎？”

  哈哈，微笑沒忍住變成了大笑，傅薇是見過那個大丫的，個頭跟大頭差不多，人看起來很壯實，黑是黑了點但手腳勤快嘴巴也甜，是個好媳婦兒人選。

  “你們你們別笑話我了，探長，我今晚上能不能先回家？”

  劉探長咳了兩聲忍住笑點點頭，“可以。”

  “大頭，要我說媳婦兒來了你就趕緊抓住，我看大丫挺好，勤儉持家孝順父母。”

  大頭低頭嘟囔半天，憋出一句，“我還要跟著師父好好學呢，不能這麽早成家。”

  “看來你心裏也是中意大丫的，成家立業成家立業，先把家成了再立業也不遲。再說你師父那一身本事，夠你學一輩子了，不能因為這個就耽誤了終身大事。今晚上你幹脆值夜班，讓你老娘好好操持這樁婚事。到時候我給你封個大紅包。”

  “我，我……”大頭我了半天也沒我清楚，隻好憋著扭頭看向窗外。

  其實他被傅薇這麽一說腦子裏想起的竟然全是大丫甜甜叫著他大頭哥的聲音，她豆腐也做得好，白嫩白嫩的。越想越可以，他竟不知不覺放鬆下來。

  劉探長扭頭看他一眼伸手衝著傅薇伸出大拇指，“高，你不發展一下第二職業真是可惜了。”

  “好主意，就從你們師徒開始，所以這開門紅你可不能給我拖後腿。”

  嘁，劉探長嗤笑一聲不再說話，法租界警局轉眼也就到了，“我帶著大頭先走了，你忙完直接回家就可以了。”

  傅薇點點頭下車目送他們離開就進了警局，幾天沒見大廳內已經添了好些新麵孔，值守的人看她一眼很是戒備好在裏頭還有原來的同事上來說了話，直接把她帶到樓梯口，“傅法醫，範法醫在樓上等您。”

  解剖室裏竟然拉起了簾

  子，深藍色的窗簾完全遮擋了視線，壓根看不清裏麵發生了什麽。

  她敲敲門，等了片刻範法醫打開門還小心謹慎地往她身後看了看，“進來吧。”兩人進門他又把門反鎖上長出一口氣，“換上衣服跟我來。”

  冷凍庫門口垂著厚實的布簾子，腳底下滿是細碎的冰碴子踩上去嘩啦啦作響，範法醫掀開簾子冷意撲麵而來。

  屋子還是那間屋子，格局倒是不一樣了，穆寒亭送過來的冷櫃被移到了另一堵牆邊，排排放著裏麵空空如也。

  安放屍體的櫃子被推得歪歪斜斜也挪了位置，露出櫃子後麵的一堵牆，牆上掛著一掛黑布簾子結了層霜硬邦邦地發著白。

  “怎麽了？”她從來沒動過那個櫃子自然也不知道後麵有什麽玄機，很顯然範法醫發現了並且把它隱藏了起來，如今卻拉著她來看，是跟她有關嗎？

  範法醫上前兩步扯下簾子，凍硬的布嘭地一聲落在地上露出半麵空牆，晶瑩透亮地結滿了冰，冰內藏著好幾具形態各異的屍體。

  蜷曲著的趴著的躺著的，最外層那一具因為比較晚的關係，薄薄的一層冰後衣角清晰可見麵容清晰可見，竟是蘇然。

  傅薇驚得後退一步，定睛再看蘇然後麵坐著的胖子她竟然也認識，砍刀幫的金三堂。

  “這，您什麽時候發現的？”

  範法醫看她一眼，“就前天吧，我砸東西把解剖室的保險絲弄燒了，找人來換一直等了一個多小時才來。後來這底下就開始流水，我怕水再把櫃子給淹了引起漏電，打算推開收拾一下就發現了這個。”

  “那您怎麽不上報？”

  “局長剛自殺，新來的探長又不著四六，我報給誰？再說你一看這就是警局內部人作案，還封在咱們一直工作的冷凍室裏，到時候是你能說得清還是我能說得清？”

  傅薇穩了穩心神，“都說不清。”

  範法醫已經過了吃驚的勁兒，指著裏麵能看清麵容的屍體道，“我查過警局的檔案，這些人榜上有名，都是做了惡事卻因為各種原因逍遙法外的。”

  可不是嗎？蘇然利用胡風然後又設計讓他丟了命，還有宋夫人的那個老媽子也自殺身亡了，再加上先前的裴家還有她師父以及幾個同事的命，蘇然確實命案累累。

  最後卻還是因為一句沒證據就逍遙法外了。

  裏頭的金三堂拉幫結派作惡多端，甚至差點要了她的命。再往裏還有一個老鴇子，逼良為娼打殺了多條人命，就因為她跟上麵有關係，拉了一個龜公頂罪自己就得以安度晚年了。

  “根據這個特質，我找來這些檔案，人數大差不差。你說這事兒怎麽辦？”

  傅薇一時也無語了，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藏了這麽多具屍體，她就是

  渾身有嘴也說不清了。

  “其實也沒那麽嚴重，至少我是清白的，根據這些檔案的年限你也算半個清白。但是你師父吳局長甚至整個警局工作五年以上的人都有嫌疑。”

  “五年以上的有十幾個，幾乎囊括了半個警局。”讓她一時無法接受的是吳局長劉探長張科長這些人很可能都是參與者。

  “要不然就這麽算了，反正這些人罪大惡極死有餘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咱們就算替天行道了。”

  傅薇皺著眉鄭重地說：“範法醫，你要真這麽想就不會把我叫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