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西南角就在北山下，星月之下可見一座院子正突突噴火，燒出來的火苗子卻不是明亮的橘紅色，帶著點幽藍幽藍的光，氣味也怪，香味臭味汽油味。

  院子裏有四五個後生正拎著油桶沿牆根倒汽油，刺鼻的味道挨著每間屋子都澆了一圈，大有火燒連營的意思。

  “別動，都舉起手來。”

  幾人正澆得歡，院門被人一腳踹開，三個舉槍的人闖了進來。瞧著打頭的衣著長大衣還圈著圍巾，倒像是哪條道上的。

  “東西放下。”

  幾人互看一眼慢慢彎腰把油桶放下，“我們，我們隻是聽命行事，是族長吩咐的。”

  “你們族長的事自有我跟他秋後算賬，這裏邊燒得什麽東西？”劉大龍聳了聳鼻子忍住這種奇異的味道，沉聲問道。

  “我們也不知道，前院在開會，我們領了族長的命令過來放火。”

  “探長探長，快，那要燒著了。”原本跟著一起壓陣的警員扭臉看見火星子已經撩著地麵撲向隔壁的房間，“快跑。”

  “靠。”劉大龍抬眼衝著幾人晃了晃搶，“走。”

  幾人低著頭往外走，就聽一聲槍響，子彈破空而至迎著劉大龍的心口而來。他本已打算側身是以這一槍偏了角度順著腋下打進了左臂。

  翻身倒地的瞬間他扭臉往牆頭看去，一個瘦長臉的男人正好往回縮腦袋。

  “探長探長。”

  “你們幾個別跑，老子開搶了。”押後的警員哢噠一聲推子彈上膛，對準衝向門口的人就是一槍，準頭很好一槍爆頭。

  “別追了。”劉大龍忍著一口氣喊道，

  “快別追了，趕緊走，這裏要爆炸了。”

  從院裏跑出來四個人紮著頭往前，一陣死命狂奔後停了下來，兩手扶著膝蓋看著熊熊大火一陣後怕。

  “咱們這是上哪兒？不回祠堂了？”

  “回去送死嗎？你沒聽剛才那人喊著探長探長的，說不定警察已經來了，咱們有手藝離開桃源村也可以在外麵謀到一條生路。”

  “可是當家的……”

  “當家的被抓了，他自顧不暇壓根沒時間理會咱們，走……”走字剛吐口，一聲槍響轉身的人便趴倒在地掙紮兩下沒了動靜。

  剩下三人慢慢回頭，瞧見了背著火光走過來的瘦長臉，腿肚子一陣哆嗦著雙膝跪地，“當家的。”

  “聽說你們準備逃到外麵自謀生路，可想好了？”

  “沒，沒有的事兒。”

  二當家的走過來瞧著三人一陣冷笑，“當初找你們幾個的時候我就說過，進了那座院子就一輩子甭想出去，想出去也得躺著被抬出去。怎麽今時今日就把當初的誓言給忘了？”

  “當家的，我們都是一時糊塗，聽說警察上門了才想著毀掉證據。”

  “你們哪兒是毀滅證據，是打量著我回不來了正好一把火燒了求個解脫。好，很好，我成全你們。”說著他也不再廢話舉槍就是兩下子，跪在最前麵的兩人眉心中彈一命嗚呼。

  “當家的饒命，當家的饒命，小的從小跟著您學手藝，小的從來沒有想過背叛您……小心！”跪地磕頭的人微抬眼皮衝著二當家身後喊道。

  二當家不疑有他轉身去看，後腰便是一陣刺痛，低頭看去一把剔骨刀紮進肉裏隻露了三寸，再往上是後生那張比他還要狠上幾分的臉。

  “你……很好！”

  “二當家的您好好安息，有人會記得你的識以大局為重的。”後生說完手腕用力將剩下的三寸紮了進去又反手一絞，接著一推二當家的肩，抽回刀轉身走入夜色中。

  嗬嗬，撲地瞬間塵土飛揚堵住了口鼻，二當家捂著後腰爬起來往火光出走去。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他就是死也要死在那裏。

  隻是他從來沒想到死亡會這麽早降臨到頭上，他鑽慣了墓穴摸慣了死人，卻從未想過體驗一下死亡。

  冷，渾身的熱量似乎都隨著鮮血跑了個幹淨，離火光越近就越冷，視線裏似乎有人跑過來。

  他認得他們，若不是他們他的心血怎會毀於一旦？

  槍還握在手裏卻怎麽也不聽使喚，咬著牙舉起來還沒瞄準目標，迎麵一顆子彈飛來正中心口，結束了他惡貫滿盈的一聲。

  “誰讓你開槍的！”劉探長呲著牙大聲嗬斥。

  開了槍的小警員一縮脖子，“探長，我看他像是要偷襲您就先下手為強了。”

  傅薇緊走兩步摸了摸二當家的脖頸，搖搖頭，“死了，沒有這一槍他後腰的傷口也能要了他的命。”說著她抬眼看著小警員，“槍法不錯。”

  小警員摸摸後腦勺，“我就亂打一通，沒想到打中了。”

  “看來殺人滅口是一把好手。”

  小警員一聽這話臉色變了變，所幸傅薇也就隻說了這一句，他斂了斂心神退到一邊。

  “你們兩怎麽來了？”

  穆寒亭瞧一眼劉探長身上跟自己同款的長風衣，挑了挑眉，“陪她過來看個熱鬧。”

  “你們兩真是會挑地方。”劉探長覺得礙眼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看向傅薇，“我是從宋家附近的小路追過來的，基本可以確定張姐就在這裏。”

  “我們來的時候已經通知了大頭，讓他帶著人過來探一探，這會兒怎麽地也該來了。”

  被寄予厚望的大頭這會兒其實有點可憐，幾個小時前他正點好人準備帶著過來，新探長回來了。聽他說了原因，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又讓他把人原地解散了。

  他雖不服氣但是人家是探長也不好忤逆，思來想去隻好去找劉探長，一問才知道逮人

  去了。

  他用自己不怎麽聰明的腦袋瓜聯想了一下前因後果，推測出了桃源村，又捏著交情逼來了三個同事。

  四個人站在牌坊底下望著村頭熊熊燃燒的大火一時有些後悔，“大頭，我看還是算了吧，聽說這桃源村不止在總署有人，在上頭也是有關係的，咱們得罪不起。再說你看這麽大火，探長肯定沒來，咱們要不撤吧。”

  “那哪兒成，我們就當是來正常巡邏，總要進去探一探。”

  法租界警局的小警員大半夜跑到三不管之地巡邏，這話誰信！

  四人正猶豫不決，身後的大路上傳來一陣汽低沉的發動機聲，扭頭一看，夜色中一溜車燈瞬間打開，照得四人無所遁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