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撥人火藥味十足地退回各自的場地，船艙裏居然響起了音樂聲，宛轉悠揚又滿是情思勾連的女聲在整艘船上無孔不入。

  這樣的逍遙太平反倒稱得之前的劍拔弩張有點小題大做了。

  傅薇聽著那花好月圓的腔調，將紙條使勁揉了揉翻手扔到了窗外，太陽如醃熟了的鹹蛋黃，一團橘色從薄霧中慢慢露出來，暖黃的光灑下來給人一種別樣的希望。

  房門吱扭一聲被推開，方師爺夾著箱子進來看見了立在窗口的傅薇，盤起的頭發有幾縷逃了出來落在白皙的脖子上，衣服並不合身但卻有種小家碧玉的美感。

  朝陽落下給那層淺灰色的粗布麻衣增添了幾分亮麗，看得他有瞬間的失神。

  聽見聲音她並未回頭，也沒動，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

  也對，他本就是一個卑鄙小人，隻要自己想要的哪怕用盡所有卑劣的手段，他也要得到。

  “餓不餓？”他放下箱子反鎖上門近乎體貼地問道。

  傅薇退回床板上，乖乖地伸出雙手雙腳，一雙眼毫無感情地瞧著他，顯得他處處防備的行為有多麽卑鄙。

  但他就是這樣的人，讓他光明正大可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他撿起紗布給她綁好手腳，當然也沒有忘記遮擋，“我們跟船上的人起了衝突，這兩天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我也會盡量待在房間裏。”

  “是你的人動的手？”

  “不是。”方師爺很肯定地說道：“他們現在還有用處，這條航線我們不熟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助會出事。”說完他坐回對麵將黃銅鎖重新掛好。

  “他們不會相信的。”她重新回到角落裏半躺著望著上鋪的木板，上麵的紋路一圈又一圈有的地方甚至浮現了一層包漿一樣的光澤。

  可見這是一艘相當老舊的船隻，從剛才外間的打鬥聲來分析，那些人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調劑方式。

  一群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日常沒有什麽娛樂方式就隻能采用這種原始野蠻的方式來放鬆或者解決紛爭，這倒有點像監獄裏麵被關久了的犯人，在放風時間會幹的事兒。

  個個帶刀目露凶光，也隻有犯了事兒四處躲藏的嫌疑犯了。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給你安排這樣一艘船就沒打算讓你們活著離開？”

  方師爺愣了一下，顯然有點意外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人是先生聯係的……”往下的話他沒說心裏也打了個冷戰。

  原以為因為對方都是殺人犯才不敢惹是生非，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把他們送上了一條不歸路，到了茫茫大海上，這些人把人一殺往海裏一扔，再隨便轉悠十天半個月的回去交差，誰還能真的跑到南洋來核查他們的身份？

  更何況他跟義父早已離心離德，殺了他豈

  不兩全？

  “我覺得你有必要去調查一下昨晚那個人的死因。”說完這句話她翻個身閉上了眼睛，方師爺收回視線瞧著自己的鐵皮箱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約莫過了十幾分鍾，他又抱著箱子開門鎖門走了。

  貨船構造很簡單，底層裝貨上層住人，相比來說客船就要複雜多了，尤其像這種客運量很大的船隻。

  李大夫坐在艙房裏研究圖紙，他的人連夜趕製出來了整艘船的結構圖，標示清楚連每個安保人員會待的區域都有備注，看起來大事可成。

  “先生，您看咱們什麽時候動手比較好？”小飛坐在對麵瞧著李先生臉上的滿意之色，急切地問道：“我聽他們談話間說道自己的生意來往，都是身價不菲的富商，還有一些是馬來當地的貴族。咱們如果把他們綁了，光贖金就夠咱們買一個島了。”

  “贖金？你想綁票？”李大夫收好圖紙輕飄飄地問道。

  “是啊，他們眼下身上帶的現金並不多。”

  “小飛，人有上進心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否則可是要吃大虧的。”

  小飛抬眼看了看李大夫的臉色，趕緊身子矮了半截，“先生教訓的是，我也是想著先生您想重新奪回往日的風光需要大量的人力財力，是我失察了。”

  李大夫被他謙卑的態度給取悅了，微微一笑，“不必緊張，你們年輕人想做事我可以理解，隻是我已經老了不想再那麽折騰了，好好頤養天年才是正事。你回去吧，我再看看會通知你們具體的行動時間。”

  “是。”小飛弓著腰退出了艙房，站在中等和下等艙房相接的隔斷樓梯口，心頭不悅。

  “飛哥，先生怎麽說？”在門口等候的人瞧一眼緊閉的艙門，低聲問道。

  “回去再說。”兩人回到下等艙房，瞧著濕淋淋的過道聞著臭味熏天的臭腳臭襪子尿騷味，咬了咬牙。

  小飛坐在床鋪上用衣服打了打被褥，噗噗的灰飛起老高，讓他的心情更加煩躁，“走，去甲板上抽支煙。”

  兩人又回到甲板上，點了自己卷的煙卷呼呼抽起來，“先生不同意我們要贖金的做法。”他抽了一口煙警惕地看看四周小聲說道。

  “我就知道他不會答應，這幾年先生愈發保守固執，要不是他堅持讓我們留在嘉興上海，也不會被人連鍋端了。”另一人也跟著吧嗒吧嗒抽起來，言語之間滿是抱怨，“那依你看先生什麽意思？”

  小飛沒說話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棄船隨便找個地方貓一輩子。”

  嘶，“人都說越老心越軟，我看先生倒是跟人反著來。咱們這些人平常頂多做一些生意，這些生意雖上不了台麵但在警察那邊也沒有任何記錄，稍稍注意下換個身份就能

  洗白做回正常人。”

  “可若是在這裏動了手，那麽多人，中國人馬來人印尼人還有一些美國人，到時候天大地大可再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了。飛哥，你要想清楚，嫂子還在上海等你，若走了不歸路你跟她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小飛彈彈煙灰，“我知道，所以才找你商量。”

  “你想怎麽幹我跟弟兄們都聽你的，不能為了他一個人搭上我們所有人的命。”那人說完將煙頭往地上一丟跟著抬腳撚滅。

  “早做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