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絲纏住脖子的瞬間，傅薇的腦袋嗡得一聲炸響，她曲起膝蓋使勁往外頂，附加在脖子上的力量卻越來越緊仿佛要把她的脖子給勒斷。

  手腳被捆讓她奮力的反抗看上去可笑又無用，嗡聲過後她反倒冷靜了下來。

  勒溝下肌層出血，甲狀腺喉頭黏膜眼部黏膜扁桃體及舌根部位又岷縣於學和灶性出血，甲狀軟骨板……傅薇那一瞬間腦子裏迸出的竟然是他勒者屍體的法醫報告。

  按照現在這人勒頸的高度，她的舌根大角恐怕會骨折，耷拉出嘴角的舌頭會讓她的死狀既難看又驚悚。

  肺部儲存的氧氣已經不夠供應機體需求，喉嚨裏一陣嗬嗬的喘氣聲，眼睛開始發暈發黑。

  僅剩一息尚存脖子忽然一鬆，空氣順著張開的嘴巴到氣管到肺腔，幾乎已經停止供血的大腦得到補給讓她有能力思考，也明白過來自己得救了。

  她睜開眼順著汗水沾濕的頭發瞧見了殺她的人也掙著雙手往後去摳勒著他的人，方師爺的臉被男人掙紮的腦袋給遮住了，瞧不清神情但那雙手青筋暴起用盡了力氣。

  她的視線往下看見男人被勒頸的位置跟她如出一轍，驚恐的眼睛裏慢慢附上了一層淺紅色，眼球充血鼻翼擴張，臉部肌肉神經急速抽搐著。

  張大的嘴巴裏發出來的都是氣聲，混在外麵的海浪聲裏近乎無聲，顫抖的喉頭慢慢停止動作，雙手耷拉下來十指以微彎的狀態僵直著。

  方師爺感受到那人的生命體征在一點一點消失，已無力反抗，稍稍扭過頭來看著傅薇。

  掩在狼狽裏的那雙眼沒有驚恐也沒有感激，好像在審視打量一具跟她毫不相幹的屍體，沒準還會從法醫學的角度判一判這一場謀殺，是不是對自己以後驗屍有用。

  他手一鬆抬起膝蓋頂著那人落下來的身體慢慢放到地板上，咻一下抽回手裏的細鐵絲。

  “你怎麽樣？”

  傅薇咳嗽著從床上坐起來，汗濕的頭發撲棱了一腦袋她也懶得管，靠著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對不起，我沒想到這門鎖根本不結實。”方師爺淡淡地解釋完彎腰將地上的人拎起來走到窗邊，打開窗子就把人順了出去。

  一具屍體投進大海激起的浪花甚至還不如風浪大，窗戶關閉他整理了一下屋子又坐到對麵看著傅薇。

  “我以後不會輕易離開這間屋子的。”

  “方秋奇，你未必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主意。你警告過我離開這間艙房有多危險，警告我在這裏我能依靠的隻有你，你覺得我肯定不信需要下一劑猛藥。”

  傅薇說完這句話從床頭坐起來盯著他冷笑了一下，“你說護我周全或許不假，但你更希望我對你言聽計從，就像你對付的所有人一樣。勿謂言之不預

  也，可你害怕沒有效果就隻能采取一勞永逸的法子，殺了了事。”

  溫柔裏的那一男一女，他或許私下已經告知他們不要殺她，可立場不同兩人違背了他的意思，他就毫不留情地殺了，在他這裏不分敵友隻有聽話與否。

  “我絕對不會殺你。”

  “你是不會，但你會利用這樣的機會警告我。方秋奇，你以為你有幾次機會在我麵前展示你的掌控力和聰明勁？”

  方師爺的臉色一片青白，有被人揭穿的惱羞更有被那些不聽他警告的屬下激起的憤怒，垂在被子上的手緊緊攥起仿佛隨時都要暴起殺人。

  傅薇冷冷看著他，自以為全天下隻有他最聰明，算無遺策，殊不知也不過是剛愎自用罷了。

  李大夫讓他送她去南洋，可能是背後那人的主意，可他已經開始自作主張想讓她依賴他然後自立為王逍遙自在。

  這種戲碼莫名讓她想起了董卓呂布來，義父義子相互猜忌反目成仇，呂布或許因為害怕，而他反抗李大夫純粹是為自己的野心。

  她不是貂蟬，充其量不過是他念念不忘想要在成功之後一並擁有的附屬品。

  “方秋奇，在我看來我們要想活著到達目的地隻有合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互相防備。”

  方師爺聽完眼神閃了一下，本已僵直的脊背稍稍放鬆下來，再看傅薇戴上了幾分饒有興趣，“什麽意思？”

  “意思很簡單，你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不可能，但你想要從李大夫那裏得到什麽我可以幫你。”

  “互不信任如何合作，傅薇，我說過了有我在一定能護你周全。”方師爺說完拿了藥給她擦拭脖子上的傷口，“你放心，在這間屋子裏你是絕對安全的。”

  黏在額前的頭發被他一縷一縷給撥到耳後，冰涼的藥液緩解了傷口的刺痛，他對於解決她的狼狽之態似乎格外的有耐心。

  抹完了藥居然還給她梳起了頭發，“我不跟你合作不是覺得你沒有資格，而是我不想讓你衝鋒陷陣，男人保護女人天經地義。”

  嗤，一個神經質居然還看不起女人。

  大約是覺得愧疚又或者緩解被傅薇識破心計的尷尬，他居然開始給她編起辮子來，“李大夫是我的義父，我十歲的時候差點死了，是他收留了我教我殺人的本領。”

  “你說的很對，我們早已離心彼此防備，這一趟下南洋他明著讓我帶人護送你過來，暗地裏已經跟了過來。但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並不想從他那裏得到什麽，他也沒什麽可以給我了。”

  “整個組織在嘉興的時候已經被……破壞了，到達上海的也不過是一些散兵遊勇不成氣候。他想將僅剩的人集中起來到南洋再謀發展，而我隻想逃離他，就這麽簡單。所以你說的

  合作我不感興趣。”

  辮子編好盤在腦後，他複又退了回去，“你放心，不會再有什麽危險了。”

  在海上顛簸了一整天，入夜風浪倒是小了下來，明亮的月色穿過半開的窗戶灑進來將艙房內照得白亮。

  傅薇醒醒睡睡偶一睜眼瞧見了懸在海麵之上的月亮，起起伏伏的海浪托舉著那一輪明月，明月共潮生的美景卻是這般清冷。

  她從被子上起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閉上眼睛，幾聲悶哼從艙房外傳來，在這寂寥的夜裏尤其讓人心驚，她一下子坐直扭頭看向門外。

  “別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