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不願為人
作者:眉落東南      更新:2020-03-01 14:41      字數:2191
  夜已深,整座城似乎都陷在一片漆黑當中,蘇然從一輛車上下來站在路邊看了看前方不遠的住所,深吸了口氣。

  繼白天在警局喝過咖啡抽過煙之後,她在陪同客人的過程中首次喝了酒,這會兒腦袋被酒精刺激得有些暈乎,熱風一吹有股子飄飄然的感覺,居然不壞。

  哈,現在想來那些要求女人溫良恭順德論調簡直是狗屁。

  她重重呼了口氣,從包裏拿出把扇子一邊搖著一邊走進了前方大約幾十米的巷子。

  路口的燈不知道壞了多久,顯得有點暗,不過就這麽點距離她一天要走上好幾次,牆邊就是多出來一塊石頭她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穿過巷子再往右拐,就能看見自己租住的公寓了,這會兒想必傭人已經備好了洗澡水鋪好了床鋪。

  洗個澡睡一覺,明天她依然是那個能勾走男人心神的蘇然。

  呼,巷子走到一半,忽地從牆邊騰起一團火,嚇得她心頭一跳趕緊停下來。定睛看去,是一個男人壓著帽簷在抽煙。

  一張臉掩在帽簷下半明半暗的看不太清楚,呼,白煙蒸騰起來跟著火滅了隻剩煙頭上的一點紅光。

  能看得出來對方斜倚著牆在看她,或者說一直等在這裏。

  蘇然的心提了起來,不過轉念一想這樣被男人跟蹤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於是壯起膽子徑直走過去。

  一步兩步已經走到了男人麵前,已經聞到了煙草味,對方還是沒動,她鬆了口氣,是她想多了。

  也許他隻是附近人家裏哪個生活不如意,又被妻子嘮叨所以深夜出來抽煙透口氣的男人。

  她揮著扇子扇走飄到眼前的煙氣,踏著高跟鞋走了過去。

  男人吐出嘴裏的眼圈,將煙頭丟到腳底撚滅後站直身子,踏踏著跟了過來。

  蘇然愣了一下收起扇子撒腿就要跑,身後的人也忽然加速,驚得她心跳到了嗓子眼兒。

  眼看再有半步就要被追上,她連忙側身躲到牆邊把手伸到包裏摸到槍一把抽了出來,另一隻手摸到了手電哢噠一下子打開。

  踏踏,哪知男人居然撒腿越過她跑了,過程中看也沒看她就跑出巷子消失無蹤。

  呼,她愣了幾秒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往牆邊靠了靠,扭頭看一眼近在眼前的巷子口覺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穩了穩心神將槍退膛放進了包裏,靠著牆點了根煙。

  她今天在警局看見傅薇就抽的這個牌子,出來之後讓底下人去買了回來。細長的一根煙夾在修長的手指間,眼神迷離著倒是很有幾分風情。

  抽了半支煙,精神差不多緩了過來,她撚滅煙頭背著包朝著十幾步開外的巷子口走去。

  這時附近傳來開門關門的吱扭聲,接著是女人不耐煩的罵聲,似乎是嫌

  棄自家男人回來的太晚,嘴裏不停地罵著什麽野女人。

  她聽了兩耳冷笑起來,這就是那些信命回歸家庭的女人,一旦嫁了人似乎身體裏的潑婦本性也被激發了出來,吵起架來也完全拿出了罵街的陣仗。

  庸俗!

  眼看再有半個身位就到了巷子口,一道人影卻赫然衝了過來,她驚得趕緊閃身手電光朝下搖晃了兩下。

  閃開之後又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便鬆了口氣,哪知這一口氣還提在嗓子眼兒裏人影已經伸腳踹了過來。

  手背挨了一腳疼得她當場鬆手,手電當的一聲落地,光亮打在牆麵上又反射過來,照亮了半條巷子的地麵也模糊映出來人的模樣。

  她趔趄著站好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你想幹什麽?難不成……”

  男人咧嘴冷笑了一下迅速伸手捏向她的脖子,她嚇得吞了後半句話往地上一蹲矮身閃到對麵的牆根下,男人的腳跟著掃過來堪堪越過她的麵門踢中旁邊的牆麵,牆皮嘩啦啦落了一片。

  她憋著一口氣伸手去掏包裏的槍,唰的一下破風聲,一枚閃著光的刀片紮進手背,提包應聲落地。她痛得悶哼出聲,肌肉瞬間痙攣著以致於根本無法思考怎麽逃跑。

  男人卻根本沒打算放過她,身形一轉另一枚刀片快準狠地對準她的心口紮了進去,跟著探出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疼痛到了極致似乎就長進了肉裏,她幾乎分不出手背和心口哪一處更疼,隻能感覺心口的那把刀變成了一個吸血的怪物,全身的血仿佛都不夠他吸食。

  她瞪眼看著一臉狠辣的男人,想冷笑一下更想問一句為什麽,可是剛一張嘴滾燙的血就順著嘴巴流了出來卻又被他捂了回去。

  溺水一般讓人窒息,她大約要成為上海灘被自己的血給嗆死第一人。

  她這一生前十年錦繡堆裏長大,後十年顛沛流離,如今終於在不認命之後過上了人生人的生活,卻又戛然而止。

  哈哈,果然一定得認命嗎?

  視線慢慢模糊,她瞧見了一張人偶的臉,一身紅衣的小女孩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咧嘴笑著。

  她想起來了,那一日母親去工廠,她看著母親的背影消失在路口隨後威脅送她上學的管家半路折回家中,因為她惦記剛剛買回來的一缸魚。

  蹦跳著回到家,她聽見了樓上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有女人的笑罵聲更有父親的嬉笑聲。

  她按捺不住好奇上樓,瞧見了父親抱著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也瞧見了床頭鏡子裏反射過來的一張人偶的臉。咧著嘴瞪著眼。

  從此之後她的噩夢便離不開這張詭異的木偶的臉。

  胡風說可以為母親報仇那一日,她也跟著去了,在那張床上看見

  了已經被捶成肉醬的狗男女。

  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心中反而有種隱隱的興奮,他們都該死。

  腦中千回百轉終於慢慢空白,雙臂無力地垂了下去。

  蘇然啊,下輩子不要做人了,哪怕做一朵花一棵樹一隻流螢,抑或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做人太苦了!

  男人定定地看著死去的蘇然,隨後收回手脫下大衣將屍體裹進來,翻起兩隻袖子緊緊一綁,又撿起地上的手電和提包衝著巷子口打了一聲呼哨。

  一個人影走過來踢著牆角的浮灰埋住地上的血,隨後彎腰扛起屍體三兩下衝出巷子消失在暗夜裏。

  男人哢噠一聲滅掉手電,將包裏的槍拿出來手電放進去,然後掄起胳膊將包甩過牆頭,抬腳離開了。

  這樣的年月裏,死個人也就跟死一隻螞蟻差不多,隻要屍體沒有躺在大馬路上引起輿情,再或者無人報案,死了也就等於白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