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換了一身衣服端著兩杯咖啡進了會議室，遞給同事一杯後倚著牆喝了一口打量著蘇然，姿勢閑適得像看熱鬧。

  連續的幾個小時已經完全打垮了蘇然的趾高氣昂，人還是美的隻是眼神裏那點勾人此時全成了煩躁。

  “傅法醫，這麽晚了還不下班，是等著我呢吧？”

  傅薇咂咂嘴起身走了，蘇然原本挖苦嘲諷的表情僵在臉上，有點扭曲。

  “你知不知道你犯的可是殺人罪，態度好點爭取寬大處理，否則有的你受。”同事吸溜著咖啡看了一眼蘇然，神情不悅。

  嘁，蘇然瞅他一眼冷笑道：“你信命嗎？”

  警員也看她一眼沒說話，探長有交代，這個女人不簡單，小心別被繞進去。他自問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不想費那個腦子跟一個不簡單的嫌疑犯談什麽命運。

  他隻想趕快把人打發了窩在休息室睡個回籠覺。

  等了一會兒傅薇又端著兩杯咖啡進來了，一杯自己喝，一杯遞給蘇然，“機器出了點問題，一次隻夠兩杯的量，加糖加奶了，味道還行。”

  說完她在旁邊坐下，輕輕靠著椅背喝起來。一間不大的屋子裏，三個人像在喝下午茶。

  蘇然看一眼杯中的咖啡，端起來喝了一口，味道很好，糖和牛奶很好地中和了咖啡粉的苦澀，喝起來給人一種甜蜜的享受。

  她不抽煙不喝酒當然也不喝咖啡，這些能讓人沉迷的東西按他們的理論就是會破壞雅興。

  女子還是該溫柔恭順，喝茶也隻能是為了美容養顏，為了取悅別人。凡是跳脫這個框架之外的個人意願都是不合規矩的，都是被禁止的。

  隻是這短短幾個小時裏，她抽了煙喝了咖啡，居然從這些不能碰的東西裏麵尋到了一種解脫。沉迷有什麽不好，至少她很開心。

  她這些年循規蹈矩以求人上人的生活，因為她不信命，憑什麽她吃了那麽多苦卻不能得到應有的享受？

  可現在看來她好像進了一個誤區，她這麽委曲求全還是被人看不起，依然無法過上自己想要的隨心所欲。

  一杯咖啡?喝了個幹淨，她有些意猶未盡。

  “還要嗎？”傅薇看著她淡淡地問道。

  蘇然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可是我不能說也不會說。謝謝你的咖啡。”

  “有些事你知我也知，真相大白隻是時間問題。我想問你點別的。”說著傅薇打開旁邊的書頁從裏麵抽出來一張照片推過去。

  “這是從胡風的枕頭底下拿到的，看得出來他很寶貝這張照片。”

  蘇然瞥了一眼照片，神

  情淡漠，放在桌上的手倒是慢慢放了下去朝後靠著椅背一言不發。

  “我查過了，這是幾年前最流行的結婚照。你們是夫妻，就算再不喜歡他也沒到設計捕殺的地步吧？”

  一旁的同事伸著頭看了一眼照片，心裏對蘇然的那點不以為然變成了蓋章的蛇蠍毒婦，果然最毒婦人心。

  蘇然聽聞冷笑了一下，看著傅薇道：“我還以為傅法醫跟那些揣著三綱五常的尋常婦人不一樣，沒想到也會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爛俗觀念。”

  “是爛俗了點。那你說一說你跟胡風的故事。”傅薇身子前傾靠著桌邊，示意同事拿筆記錄。

  蘇然抿了抿嘴，“那是我的私事。”

  “我當然知道那是你的私事，本來也沒多大興趣，不過是為了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為了打破他沉浸在父親編織的父母恩愛的美夢，讓他明白人生很苦，美夢易碎。”

  聽到孩子兩個字，蘇然別開視線咬了咬嘴唇，“他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她看著蘇然隻覺這個女人心是硬的，她不知道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可以讓蘇然毫不留情拋棄丈夫孩子，以至於今日還過不去這個坎兒而設計胡風，並且親手殺了他。

  “他既然來了世上，就有活下去的權利。”說著傅薇又拿出了一張照片遞過去，照片上的孩子穿了一身幹淨的洋裝坐在木馬上，笑看著鏡頭，眼睛裏滿是光亮。

  照片的背後寫著給媽媽三個字。

  不同於那張結婚照，蘇然瞧見這個眼神裏多少有了一絲溫情，但也僅止於此了。

  “如你猜測的那樣我確實姓裴，也確實從錦衣玉食到家破人亡。車禍發生的那一刹那我以為我的人生已經夠慘了，可是沒想到更慘的還在後麵。”

  蘇然像一個在講述別人故事的旁觀者一樣，語氣平淡不帶一絲感情。

  “胡風的父親把半死不活的我帶回了家，我熬了小半年才終於活了下來。他們一家人對我不算特別好但至少有吃有喝，除了不能出門外一切都還不錯。”

  “直到有一天我半夜醒來聽見了他們的談話。”嗬，蘇然冷笑了一下又繼續道：“那個男人之所以能出現在現場並且救了我，是因為撞上來的車是他開的，受了那個女人的指使。”

  “本來我是不能活的，可他害怕自己拿不到錢，就讓我活著當個籌碼，沒想到後來那女人果然翻臉不認人，還把胡家捅了出去。”

  “警察上門之前他們帶著我逃走了，兩個惡人在逃亡的路上開始吸食鴉片，沒錢了就對我隨意打罵，後來心生惡念要把我賣到妓館。是胡風救了我

  ，帶我又回到了上海。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麽，那對男女沒有追來。”

  “沒有一技之長的我們在上海為了活下去，什麽雜活都做，他以為我是為了跟他一起過上好日子，可他根本不知道我心裏有多恨他。”

  離不開卻又帶著恨，擱誰都得心理扭曲。傅薇看著她問道：“你恨他為什麽要跟他結婚生子？”

  “這是他的條件，跟他結婚他可以為我母親報仇，我別無選擇。”

  “所以是他在別墅裏裝了炸彈？”

  “是。”

  “他們賣廠房的錢也是他轉走的？”

  “不知道。”

  傅薇眯了眯眼睛接著問道：“那出現在爆炸案現場的神似穆寒亭的人是誰？”

  “不知道。”

  嗬，“恐怕蘇小姐不是不知而是選擇性隱瞞吧。”她話音剛落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

  蘇然收起了講故事的興致，雙手環抱往後靠著椅背以勝利者的姿態看著傅薇，“感謝傅小姐的咖啡，有機會一定請你喝一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