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欣然接受了她的熱情，兩杯酒不白喝，她的心現在寬著呢。

  “謝謝夫人。”她給陳鳳儀行了個禮稍稍側身避開她母女情深的挽胳膊，跟在旁邊進了屋子。

  屋內四角放了巨大的冰桶，裏麵擺著西瓜楊梅等當季水果，淡淡的涼氣縈繞了整間屋子。

  甫一進去渾身舒暢，燈下的貴婦們跟著站起來近距離地打量著她。

  她看見了並不在意，毫不退縮地迎接著這些目光，“各位太太好。”

  “好，好……”被問了好的人幹笑著回了一句。

  “都坐下吧，來吃水果，一早冰鎮著了。”陳鳳儀笑著招呼大家坐下，傅薇看了一眼桌邊。眾人齊齊圍坐並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也不對，門後倒是有一張椅子。

  人人都等著看她的窘態，等著她坐到門後做一個門童。

  她眯了眯眼睛狀似無意地踱步走到冰桶旁邊，伸手捏了一顆楊梅，紫紅色的汁液流到了盤子裏沾到了手上，她伸手在冰塊上擦了擦隨後對著眾人說道：“這楊梅應該不是今天從餘姚摘來的吧？”

  “你怎麽知道？”人群裏到底有忍不住好奇的，一個梳高馬尾的小姐扭頭問道。

  “顆大核細其色紫為楊梅中佳品，這個已經紫中帶了黑，擠出來的汁液有點像一個肺癆病人的肺部切片，按一下雖也能回彈，但是死的。真正的楊梅應該是紫紅色的，就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被大車碾過，皮肉粉碎之際，心肺還有幾分活力。”

  “這時血從肺腔流過，肺髒神經尚未感知到死亡，暴露在天光下呈現出來的顏色。楊梅要達到這種顏色才算佳品。”

  嘔，吃過楊梅或者正準備往嘴裏塞的人，不由得從胃裏翻上來一股惡心，肺也跟著隱隱作痛。

  “你們怎麽不吃了？我說這個不是餘姚的，但不代表它不好吃啊。”說完她伸手捏起一顆放進嘴裏嚼了嚼，，“一樣很甜。”

  “大姐，你能不能不要把你的法醫日常拿出來分享，弄得大家都沒有胃口了。”傅妍拿起帕子擦擦手什麽也吃不下了。

  陳鳳儀心裏有氣，但是人她叫來的，不好發作隻能幹笑著解圍，“大家別介意啊，薇薇這是職業病犯了。”說完她側身對著旁邊的老媽子點點頭，“把我給薇薇準備的衣服拿出來，說到底也是傅家的孩子，得穿的體麵些。”

  傅薇低頭吃著楊梅在心裏嗤笑一聲，她這會兒心情好，就成全她做好人的心願了。

  很快老媽子捧著兩個禮盒走了過來，“打開看看薇薇喜不喜歡？”陳鳳儀笑著讓人打開盒子。

  頂層的盒子裏放著一件旗袍，雲錦的料子桔紅的底子上繡著金線織就的百合，燈光下閃著富貴的寶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件衣服給吸

  引住了，忍不住一陣讚歎，“雲錦的料子加上貨真價實的金線，傅太太，你這衣服要不賣給我吧，我給一間成衣店。”

  “這是給薇薇做的，你們誰要也不給。”

  “陳太太真是大手筆，這料子可是禦用的，後來會造這料子的師傅流落宮外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手藝早就失傳了。沒想到你這裏竟然還有？”一位夫人上手就要去摸，傅薇伸手啪嗒一聲蓋上蓋子，看著陳鳳儀。

  “哎喲，差點咬到我的手。”

  “陳夫人，你看你這好意，竟然有人不領情。”

  “薇薇一定是太激動了，是不是？”在傅薇的眼神逼視下，陳鳳儀渾然不在意地笑道。

  傅薇伸後一抄盒子夾在腋下，咬著牙對陳鳳儀說道：“謝謝夫人。”

  “哎，你給我們看看又跑不了。”

  “行了，諸位太太也別生氣，我那裏還有些好料子，這就帶你們去看看，有看上的我就送了。”陳鳳儀說完看了傅薇一眼起身領著人去了後院。

  “大姐，這可是好東西，你可得穿仔細了。”傅妍說完起身也走了。

  屋子裏人少了涼氣就更甚了，傅薇站在燈下直覺腦袋發懵，渾身氣得火冒三丈，她扶著桌子慢慢坐下深吸了幾口氣。

  “你真的是法醫嗎？”高馬尾的小姐居然又折了回來。

  她沒理她起身抱著兩個盒子往外走去。

  “我叫孫嘉，是師範學院的學生，不過我就快畢業了。可是我不喜歡當教員，我喜歡法醫，你能跟我講講你是怎麽進到警局做法醫的嗎？”

  “我喜歡死人勝過活人。”

  “然後呢？還需要具備什麽條件。”孫嘉似乎沒有聽出傅薇話的趕人意思，一直追著她問。

  被一隻嘰嘰喳的麻雀追著並不是什麽好的體驗，她停下腳步看著孫嘉，“你沒看到屋裏的夫人們對法醫有多看不起，為了你的身份體麵還是好好做你的老師吧。”

  “可是你都能做，我為什麽不能。再說我才不在乎她們眼裏所謂的體麵，天天穿得花枝招展出去應酬，跟掛在案頭供人挑選的肉有什麽區別。”

  傅薇聽得一挑眉，“你有這個想法我很欣慰，不過你還是先過了你家裏那關再說吧。”

  “我可以的，我知道你是怎麽從傅家脫離出去成長為一位新時代女性的，我要向你看齊。”

  嗯？新時代女性？她好笑地看著孫嘉，還真像幾年前剛出校園的她。

  “你既然知道就該明白有些事很難。”

  “我不怕。”

  “你不怕是你的事，跟我可沒關係。”她抄著盒子離開了小花廳。

  前院

  咿咿呀呀的唱曲還沒結束，她穿過花廳打算將東西放回車上。

  在假山邊遇上了姍姍來遲的傅偉明，他見著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抱歉我來晚了。”

  她抬頭看他，風塵仆仆但是精神是好的，身上有淡淡的茉莉香。

  他可是從來都不會熏香的。

  “沒事，我去放個東西。”

  他讓了一下瞧見了盒子，疑惑地問道：“這不是母親一直視為珍寶的盒子嗎？”

  “你看錯了。”

  他沒說話劈手把盒子搶了過來，打開抖出裏麵的衣服，看得眼睛直冒火星，“母親好好放在箱子裏的料子怎麽變成了這樣？她說這是留給你做嫁妝的。誰動的？”

  問完了他才想起來這個家還有誰敢動誰會動母親的東西，“我去找她！”

  “盒子在我手裏，衣服也是當著別人的麵送給我的，你找她說什麽？”

  “可是，可是……母親的東西豈是她能動的！”傅偉明氣得咬牙切齒。

  “如今她還有什麽不敢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