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也許是跑得太久也許是跑得太快，周全勇隻覺渾身上下的血都在往腦子裏衝，再跑下去他恐怕要累死了。

  死？一想到這個字，他就害怕。

  從前家有良田坐擁美人的時候，害怕死；後來抽大煙抽光了家產，美人也跑了，更害怕死。

  再說那麽多還不如他的人都活著，他為什麽要死，好死不如賴活著。

  他隻要到地方問那人討到錢，就可以離開上海，到時候買地買房買美人。

  一想到這個他就想起了被自己賣出去的美人，不行，臨走之前怎麽也得先去看看她。

  想到這兒他咽了口唾沫，瞧瞧左右的路最後一拐進了條巷子，在巷子裏偷了幾件衣服匆忙換上就往市區趕去。

  一直跟在後麵的人氣得直撮牙，真是個蠢貨，都這時候了還不趕緊要錢跑路居然還有閑心瞎逛遊。

  可是如果不跟著還真怕他半路跑了或者說被人給滅口了，思及此他壓了壓帽簷抬腳跟了上去。

  左拐右拐一路狂奔，周全勇居然來到了穆家大宅外。

  “你找誰？”看門的人俯視著周全勇，仿佛他是一隻不知天高地厚跳出井口的癩蛤蟆。

  “我，我是你們大少爺的姨太太香玉的舅家表哥，麻煩您通報一聲，就說我有事見她，我姓周。”周全勇搓了搓手順著門縫看見了穆家的錦繡富貴。

  “等著。”那人呼喝一聲，隨後進門找人。

  後院穆寒山的院子裏，唐倩茹正在院裏逗鳥，聽說有人來找香玉不禁皺了皺眉頭，“說了什麽事沒？”

  “回大少奶奶，沒有，他隻說他姓周有事情跟香玉姨太說。”

  “行了，我這就讓她收拾收拾去見一見客。”說著她放下鳥食擦擦手進了屋子，“香玉啊，你一位姓周的舅家表哥來了，說有事找你。你看你是見還是不見呢？”

  坐在沙發裏的香玉全然沒了往日的光鮮亮麗，那時的嬌俏可人仿佛雨打風吹去的花朵，隻剩讓人不忍直視的殘紅。

  頭發依然梳得光溜，隻是那張臉再也掛不住相了，眼圈烏青顴骨突出，更顯得瘦削的臉頰如山峰一般峭立。身上原本的飽滿也癟了下去，剪裁得體的旗袍穿在身上如同掛在衣服撐子上，毫無美感可言。

  香玉就好像一個被抽走了精氣神的破布娃娃，裹了錦繡衣裳依然讓人沒有購買欲。

  她仰頭看了一眼唐倩茹，原本晦暗的眼神帶出了一絲恨意來，但是這恨意也隻淺淺閃現了一下便消失殆盡。

  她點點頭站起來，“回大少奶奶，我去見一見他吧，已經好些年不曾得過舅舅一家的信兒了。”

  “行吧。你去跟著別讓姨太太傷著了。”唐倩茹指派了一個婆子跟著香玉，隨後望著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穆寒山不是愛你鮮亮的顏色嗎？那我就讓他看著你是怎麽一步步變成殘花敗柳的。

  周全勇在門口左右徘徊著聽見了門裏的腳步聲，轉頭看過來，一時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過去日日珍饈佳肴養著的美人，他賣了大錢的美人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香玉，你，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穆寒山是不是對你不好啊？”

  “潑皮無賴貨居然敢直呼大少爺的名諱，還不打出去。”跟著的婆子出聲嗬斥道。

  香玉從袖子裏搓出來一個金鐲子轉身塞給婆子，“媽媽您好心，我這表哥就是個粗人，您別往心裏去，還請您寬容幾分鍾容我跟他說幾句話。”

  婆子伸指甲掐了掐鐲子，隨後不動聲色地塞進袖子裏點點頭，“我去趟茅房，一會兒回來咱可就得回去了。”

  婆子走了，香玉從門裏走出來領著周全勇到了院牆根的一棵樹下，隨後帶著恨意地看著他，“你還沒死呢？”

  “我，我對不起你，我以為你去了穆家是享福呢，你這才進去多久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是不是穆寒山對你不好，我殺了他。”

  “好啊，你去殺了他。”香玉雙手環抱看著他的虛張聲勢和懦弱，隨即冷冷一笑，“既然不敢就別誇什麽海口，說吧，你又來幹什麽，若是想要錢我可一分沒有。”

  “我不要錢，我就是要走了過來看看你。”

  “你也看見了，我過得不好，你是不是心裏舒坦多了。”

  “香玉，我是真的想對你好的，你放心等我這次要到了錢一定帶你離開。你不是一直想去香港嗎？我帶你去。”

  “喲喲，口氣不小，你從哪兒弄錢？”周全勇自知理虧被嗆得一句話不敢說，香玉看他一眼知道也差不多了，便壓低聲音說道：“不管你拿不拿得到錢，都要留在上海，我需要你幫我。”

  啊？周全勇說著看看四周，“你，你不會還想懷孩子吧？”

  “要死啊你。”香玉氣得伸手就要給他一巴掌，巴掌停在半路翻手抱著手臂恨恨地說道：“穆寒山不能生我們知道可是有人不知道，她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我們成全她。”

  “這，這我可不敢，人家是穆家大少奶奶，我哪有那個膽。”

  “那你也不看看看她把我折磨成什麽樣了？這都是你做出來的惡事，你難道不該補償嗎？再說就是讓你滿足她的願望，這樣積德行善的好事你還猶豫什麽？”

  周全勇看著香玉忽然有些怕起來，她忽然就從一個美人變成了惡鬼。可是她說的沒錯都是他害得，如果真能讓她好受點他也沒什麽不可以。

  再說那樣的富家太太，他倒還真有些興趣。

  “那我走了，等我安頓好再來找你。”周全勇轉身走了

  ，香玉站在台階上看著這個害了她一輩子的男人，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可是她還得利用他，所以隻能忍。

  她被唐倩茹一碗一碗湯藥弄得不能生孩子了，在穆家在穆寒山看來已經沒什麽用了，反正活著已經沒有希望，那就多拖幾個下地獄。

  一直跟著周全勇的人，奇怪地發現離開穆家的他似乎整個人變得更有幹勁起來，這到底是什麽力量啊。

  此時一直追著嫌疑犯的劉探長在城區裏邊抓瞎了，找到了周全勇脫掉的爛衣服就是沒見到人。

  “探長，怎麽辦？”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先回警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