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蘆葦杆子交互錯生，如一個天然屏障阻隔了水麵上的動靜，麻小五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隨後趟到三手劉身邊，“老頭，走吧。”他彎下腰作勢要背他趟水出去。

  “我不出去，我要我的東西。”三手劉盤腿坐在泥石灘上拒不配合。

  “東西不在這裏，再說了那是薇姐要的，不能還給你。”

  “那是我救命的東西，剛才那人你也看見了，我要是不把東西給他，出去之後他會對我不客氣的。”

  麻小五拍打了一下水看著他，“命重要還是東西重要，你要是不走我們可先走了。”說著他往下沉了沉就要離開。

  “沒有東西，我留著命還有什麽用。你們不用管我，讓我自生自滅好了。”

  “小五，要不然把東西拿出來給他看著，反正他一身傷哪兒也跑不了。我們得趕緊出去，再耽擱他們就該找過來了。”女子說著扒開蘆葦杆鑽了進去，“我去找條船。”

  麻小五煩躁地揉了揉腦袋，“那行吧，東西就在船屋底下，出去之後拿給你。”

  三手劉立時眉開眼笑，抬起那條能動的胳膊，“我跟你說，這趟我要是活著出去了，你看上什麽隻管跟我說，我保證送到你手裏。”

  “你就吹牛吧，動都不能動還送東西給我。”

  等了一會兒蘆葦晃動，女子推著船過來了，兩人合力將三手劉塞進船裏，撐著出了蘆葦蕩。

  聯排的船屋已經散了架，三三兩兩擠在一起隨水晃動著，不時發出嘭嘭的撞擊聲。棧橋上站著兩個提砍刀的人，手搭涼棚往蘆葦叢裏張望。

  三人的小船撞上一艘貼過來的船，停在水麵上動彈不得。

  “你兩坐著別動，我下去推。”麻小五翻身跳下水把船推了出來。

  “別動，再過去要被人發現了，你去把東西拿過來。我們一會兒從這邊繞，從碼頭上去。”三手劉小聲提醒道。

  他點點頭紮進水裏朝著淩亂的船屋遊去。

  三手劉伸頭隨著水紋往前看，望眼欲穿一般傾了半個身子，“您別動，船要翻了。”女子趕緊往旁邊一坐平衡重量，三手劉下意識地伸腿蹬著船幫，兩人勉強將船穩定下來。

  “你的腿？”

  “怎麽了？”三手劉扭頭才發現居然忘記了自己身受重傷的事情，他的兩條腿正行動自如地瞪著船幫。

  他抬眼看著女子眼睛眯了一下，“情急之下，情急之下。”

  女子從船頭站起來指著他的脖子，厲聲問道：“你脖子上的繃帶呢？怎麽流血了？”

  他抬手一摸，繃帶已經飄到了腦後，耳朵往下靠近肩頭的位置赫然出現一道破皮滲血的指甲印，伸手一摸紮疼。

  嗬嗬，他放下手看著女子咧嘴冷笑一下，一邊一層一層拆

  纏在手臂上的繃帶，一邊抬著眼皮輕蔑地說道：“我說這傷口是蘆葦杆子剌得你信嗎？”

  “你騙我們。你把傅薇怎麽樣了？”女子翻手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指著他，“今天這些人是你派來的？”

  三手劉往後靠著船幫一笑，滿臉陰鷙：“人啊有時候別太聰明了。尤其是手持利器就覺得自己占上風的時候。”

  “我殺了你。”女子拿著匕首朝他刺去，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麽隻覺眼前一花，原本牢牢抓在自己手裏的匕首忽然轉了方向，刀尖帶著寒光紮進了她的心口。

  那一瞬間並不覺得疼，隻有冰涼，涼意順著刀尖擴散至全身，凍僵了她的腦子。

  滾燙的血噴湧而出又被江上的風吹得冰涼。

  “小五，別過……來。”她勉力伸手朝著蘆葦叢喊道。

  江水真涼，原來從不覺得。

  “姐！”麻小五推著一艘船掉頭回來，正好看見自家姐姐被三手劉推下船，鮮血在光下刺得他眼疼，眼前的江水似乎都跟著變成了血水。

  “我殺了你！”他推著船衝過來，嘭，斜刺裏一枚子彈從蘆葦叢裏跳出來打中撐船幫的手臂，血花飛濺裏他失去平衡，一頭栽進水裏。

  接著蘆葦一陣晃動，瘦猴男人踩著水遊過來，扒著船幫爬上船，“大哥，人都走了。咱們上岸不？”

  三手劉伸手撈了點水洗掉滿手的血汙，指了指麻小五推過來的船，“去把東西拿過來。”

  瘦猴應了一聲，鑽進水裏去摸船底，沒一會兒鑽出來搖了搖頭，“大哥，什麽東西都沒有啊？”

  “不可能，你好好找找。”

  “哎喲，水鬼拉我手了，大哥，底下有水鬼，有水……”鬼字還沒出口，就見瘦猴咕咚一下子沉了下去。

  水花翻湧著沒過他的頭頂，沒一會兒水麵晃動著露出來他的兩條腿，跟失了準頭的指揮棒一般，打著擺子一通瞎指揮。

  嘭，三手劉抓起瘦猴的槍對著水裏開了一槍，“出來！”一股子紅色從水底翻上來，水麵上還在肆意掙紮的雙腿停了擺，膝蓋半彎著耷拉下來。

  咕咚咕咚兩聲，瘦猴的腦袋從水裏浮了上來。

  頭發淩亂，臉色慘白瞪著血紅的眼珠子，汩汩的鮮血順著太陽穴的槍眼噴出來，攪紅了一汪渾濁的水。

  三手劉提著槍從船板上站起來，看著眼前水紅色的江水，隻覺頭暈目眩。

  他辛苦經營的青浦城寨，失去一根手指得來的青浦王的稱號，被一個屁本事沒有的人取而代之。現在人人都隻知道喬二那個胖子，何人還認識他三手劉？

  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豈能被人坐享其成？

  隻要拿了東西就能換來昔日的榮光，就能重新得到所有人的尊敬

  ，他不能折在這裏，不能折在一個小鬼手裏。

  “出來，讓老子看看你的本事。”

  嘭，他對著水麵又開了一槍，子彈穿進水裏無聲無息。

  這時棧橋上的人聽見槍聲跑過來，指著水裏的三後劉喊起來，“大哥，這裏有人，人在這裏！”咻，子彈穿透艙板釘在那人的腳麵子上，疼得他跳起來嗷嗷直叫。

  三手劉放下槍撿起船板裏的竹篙死命朝岸邊劃去，劃了一段距離，身後的蘆葦叢嘩啦啦一陣響動，他撐著竹篙回頭，腳尖躲在船艙裏挑著槍托慢慢抬了起來。

  “劉先生，他們姐弟呢？”穆寒亭渾身是水地從蘆葦叢裏鑽出來，疑惑地問道。

  三手劉的臉皮抖了抖，隨後一扔竹篙眼皮耷拉著就是一陣哀嚎，“穆會長，救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