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倚在沙發上做了一個夢，山河破碎千裏浮屍，天地灰暗一片，焦土間煙塵四起讓她心頭一片愴然。。

  一張張人臉在麵前掠過，茫然的憤怒的猙獰的，她掙紮著想要逃離腳下漫上來猩紅色的血，快得超過了她奔跑的速度快得幾乎漫上了她的心口。

  前方漸漸升起一絲白亮，一縷陽光穿透灰暗灑下來，光束落下的地方一株小樹迅速發芽長大。

  她張著雙手想要去擁抱陽光與新生，血腥之氣呼一下子上湧遮蓋了她的頭臉，她被人臉簇擁著倒了下去溺於鮮血。

  啊，她一個激靈醒過來，口腔之內仿佛還有那股子無孔不入的血腥味。

  “薇薇，你怎麽了？”舅母從樓上下來，關切地問道。

  她撿起掉了半拉的毯子揉揉臉，“沒事，做噩夢了。您怎麽了？”

  “你舅舅嗓子疼，我來泡點蜜水。穆會長還沒來？”

  “還沒，您去忙，不用管我。”

  馮太太囑咐一句早點休息就走了，她裹著毯子來到門口從門縫裏往外張望著，黑漆漆一片裏隻有呼呼的冷風。

  穆寒亭承諾她的事情絕對不會食言，如今幾個小時過去毫無音信，出什麽事了？

  藝淑跟人抗議駐防營不作為，他暗地裏幫助城外的流民，算不算明麵上站到了那些人的對立麵？

  “傅小姐，外頭有人來了。”留下來看護的人敲了敲門隔著門縫低聲說道：“對方把車子停在了牆外的路上，過來了。”

  “是你家會長嗎？”

  “不確定，您待在屋裏不要動，我去看看。”那人說完重新隱入黑暗。

  她從門縫處退了一步躲到牆後，耳朵豎起聽著外頭的動靜，風聲裏聽見了兩聲悶哼，下一秒那人過來敲了門，“傅小姐，是會長，不過……”

  她呼一下子拉開門，迎著屋裏微弱的光，穆寒亭被人攙扶著渾身浴血。

  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你怎麽了？”

  他虛弱地笑了一下，“我沒事不用擔心。”說完扶著牆對跟進來的人囑咐道，“把車子裏麵處理一下，再找個不顯眼的地方。”那人領命，從牆角翻了出去。

  “怎麽了這是？”馮太太被驚醒，站在二樓捂著嘴一臉驚恐，馮維義披著衣服出來了。

  “不要吵去準備醫藥箱。薇薇，快把人扶到房間去。”

  傅薇抓著滿手的粘膩和血腥，忍住渾身的顫抖扶著穆寒亭去了樓上的房間，馮太太準備好醫藥箱和一壺熱水就退出去處理客廳的血跡。

  穆寒亭所受的傷有肩頭的槍傷，胳膊腿的刀傷，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開著車到了這裏的。

  “嘶，疼。”

  她拿著剪子哼了一聲，鼻音濃重，“還知道疼，在哪裏受的傷還不趕緊救治跑過來也不怕傷情加

  重。”

  “我想你了。”他抬頭看著她咧嘴笑了一下，“路上好幾次差點撞到牆上，本來都想放棄了，後來一想若是這次失信還不知道要哄你多久。與其將來麻煩不如堅持一下。”

  她眨眨眼將淚水忍了回去，“既然都堅持了，那一會兒也忍著點不要喊疼。”

  剪子一點一點解開粘在傷口處的衣物，取子彈清洗傷口上藥縫合傷口，他倒是能忍咬著她遞來的枕頭一聲沒吭。

  她縫合過那麽多的傷口，死人的活人的，就連他也不是第一次，可她今天竟有些忍不住的後怕。那個夢太不吉利了，似乎預示著死亡就要來臨。

  呼，收拾好剪刀用具，她拿毛巾細細給他擦拭幹淨身上的血汙，“先躺一會兒我去給你找件衣服。”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拍拍後背，“不要怕，我在這裏。”

  她點點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我不怕。”

  冷風呼嘯著刮過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傅家大宅內，拄著拐杖的傅偉業坐在椅子上耷拉著眉眼絲毫不敢去看坐在上首的父親。

  半個月了，郊外那場爆炸在他頭臉上落下的傷都已經痊愈了，腿卻壞了一條。

  骨科大夫把他的命保住了，腿瘸了。

  他憤怒了半個月閉門謝客，直到今天出了事，他才不得不從屋裏出來。過來看見父親的文明棍，忽覺自己的拐杖也不算什麽了，至少都是棍，能當工具還能當殺人利器。

  “就說你腿部不適不能出門，他們自然會回去的。”

  “底下人說了，不太管用。”

  傅呈山抬眼看著他，眉頭皺了起來，“所以搭一條腿不夠還要把命也搭上去？”

  “父親，兒子卻覺得是個機會。那人拿走了錢說是為了對抗侵略，既得了名又得了利。咱們傅家已經落人一步，不能再被動下去，富貴險中求。”

  傅呈山沉思了片刻道，“機要處還有多少人？”

  傅偉業眼睛亮了一下，“行動隊有四十多個。”

  “你可以把養在各租界的人招回來，由你調配，槍械彈藥找傅東去拿。”

  “是。”

  “慢著。盡管對方是強弩之末，可也不要小看了臨死前的撲騰，求富貴可以不要把命搭上。”

  傅偉業起身衝著傅呈山鞠了一躬，“父親放心。”說罷拄著拐走了。

  傅呈山坐在桌後看著他，心頭湧起莫名的憂色。偉業想要借助打擊日本人建立功名，他可以幫他順利搭上這末班車。畢竟這算是多贏，可他從這個兒子身上看到了比他更要狂熱的對於名利的追求。

  如果趕走了外部的侵略者，存在於內部的兩撥人正麵對起來了呢？他是不是依然會為了名利殘殺自己的同胞，僅僅因為立場不同？

  這個問題太

  無解，繞是他玩轉人心，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知道。

  傅偉業從屋裏出來，回頭看著書房，頭一次覺得這裏還挺好的，至少父親能拿出足夠的資本來支持他建功立業。

  “二少爺，您召集回來的人就會暴露身份，以後隻能聽從您的調遣，不再具備特工的價值了。”傅東走過來遞給他一個盒子，“這是地址和信物，不過能來多少要看您自己的本事。”

  傅偉業接過來捏在手裏，“這個我明白，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人數還有需要配備的槍支彈藥，你把這些準備好就行。”說完轉身一瘸一拐著走了。

  傅東回到屋內，“老爺，您覺得二少爺能召回多少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