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這句話卻不是對著鬥篷女人說的，她靠著椅背指尖彎曲縮在袖口中，眼睛看著隔間的布簾子，“我不欲猜測你們的身份，不過我需要一個理由，如果傳聞是真的，那筆錢不會是個小數目，我雖不貪財但多少有點不是很心甘情願。”

  “你的命還不夠嗎？”

  嗬，她笑了一下，“我的命沒那麽值錢。”

  當下屋內沉默著，她也不急，從有飯吃有火烘來看，裏麵的人大約在一定程度上願意展現自己的寬和。

  等了大約兩分鍾屋中之人開了口，男人的聲音低沉渾厚，語速不急不緩，“傅小姐覺得現在的局勢怎麽樣？”

  “不好。”

  “豈止不好，可以稱得上一片焦土民不聊生，從戰爭伊始到現在死了太多人，他們有的身負使命有的不過是這片土地最普通的人，為的不過是活下去罷了。”

  男人的聲音透著沉痛，她聽得神色同時凝重起來。

  “侵略者卻不會管他們是什麽身份，隻在乎非其族類其心必異，這場戰爭已經曠日持久，這片土地也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了。”

  “不是快要結束了嗎？”

  男人冷笑了一下，“傅小姐倒是樂觀，先不說這個消息的真假，單說對方的瘋狂反撲，我們還能抵抗多久？”

  傅薇斟酌了一下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會拿了錢用於抗擊侵略者？”

  “你好像並不相信我們？”

  “是，因為之前貴黨給我的印象並不好。”駐守上海的沈司令以及後來者為的都是滿足個人私欲，斂財擴軍問上麵要軍餉，才不去管旁人的死活。加上最近發生的挑撥殺人事件，她心裏是有怨氣的。

  “龍生九子還子子不同呢，更不用說我們這些因為某一個目標聚在一起的人，利益理想總有一天會出現分歧，而一旦分歧出現行為舉止也就大相徑庭。”

  “傅小姐這麽想是人之常情，我並不能保證自己會為了這片土地流盡最後一滴血，但我可以以人格擔保，這些錢將全部用於抗擊侵略者。”

  傅薇聽出來了，男人說話總是喜歡說一半留一半，隻敘述自己該說的，至於該有的結論總結全讓她自己去想。如果說她的父親是一個絕佳的傳道者，屋裏的人也不遑多讓。

  善於營造氣氛也並不以勢壓人，卻讓她有種逃不開的感覺。看來他們觀察她許久了，知道她在乎什麽堅持什麽。

  “我的條件就是給你一個便宜，隨時可用。”男人話音剛落，女人起身進了屋再出來手裏拿著一個盒子，“這是信物。”

  打開來裏邊是半枚玉佩，半圈夔龍紋中

  間一個孔，她伸手拿出來提溜著細看了看，抬眼望著簾子，“成交！”

  穆寒亭和劉大龍下山的時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一行人不敢打亮隻能靠著感覺往前走，結果摸錯地方走了兩條溝才發現不對頭又折返回來。

  村子裏靜悄悄得隻有風吹過茅草落下的嘩嘩聲，人接近了有受驚的老鼠呲溜一下子鑽進洞裏。

  前前後後不大的村子走了一圈，也沒聽到活人弄出的半點動靜。

  “打著燈，挨門挨戶地看。”

  穆寒亭站在村口借著燈望著黑漆漆的村子，眉頭難以放鬆，從這裏出去很快就能上大路入城了。一路上並沒有發現打鬥過的痕跡，也沒有傅薇留下的危險訊號，說明她真的是自願深入的。

  “沒人，這兩家沒人。”

  “從這裏穿過去。”穆寒亭推子彈上膛，舉步鑽進中間的小道，十幾步出了口子前麵出現了並排幾間屋子。

  “我好像聞見了燉肉味兒。”大頭提提鼻子吸溜著冷風說道。

  “還真是，就從那屋傳出來的。”

  “別動，找死呢。”大頭伸手攔了一下那人，“聽探長的。”

  “有好酒咱就好好說是豺狼就滅了他！”劉大龍上去一腳踹開院門，彎腰撿了塊石頭溜著地皮丟了出去，石頭噠啦著一路往前直到撞著門前的台階才當地一聲停下來。

  “沒事兒，進去看看。”大頭阻攔不及，一人上前一步踏進院中，哢嚓，細微的聲響從頭頂的橫梁處響起。

  側立門旁的穆寒亭心頭大驚，“回來！”

  轟，灰塵衝天而起，頭頂橫梁左右門柱跟著垮塌下來，擠壓著堆在一處勾連著院牆底下埋著的火藥，嘭嘭幾聲悶響火光大盛。茅草土坯木頭堆砌的院落跟澆了火油一樣，迅速燒起來。

  風助火勢火借風勢，火苗子突突著迅速竄向前後左右的房子，正當間留出來的那一片空地成了唯一的安身之地。

  “中計了！爆炸的是火藥彈，動靜不大燒起來卻快，尤其天幹物燥這裏又是茅草屋。”穆寒亭捂著鼻子往左右看去，火舌吞吐熱浪滾滾。

  劉大龍回頭看向院裏，門廊垮塌瞬間就將進去的人拍進了土坑裏，活生生的人就這麽一聲不吭地死了。

  他氣得目眥欲裂，“看來真是頭豺狼！”

  “沒路了，探長，前後左右都燒起來了。這下要變烤豬了。”小警員被火燎得滿臉冒油，躲都沒處躲。

  “會長，我上去看看。”穆家的人裹了裹綁腿拎著一根趕火棍跳上前麵的房頂朝四下張望，“會長，到院子後麵再往右有一條沒有燒起來的

  路。”他說完連忙跳下來，隨地撲打幾下，“不過那路看著竟像是故意留出來的。”

  “怎麽說？”

  “左右沒有易燃的柴草堆。不過要快，不然火勢很快就會蔓延過去。”

  “走！”當下不再遲疑，他領著人跳進院子裏，劉大龍恨恨地咬了咬牙也領著人翻了進去。

  一路火燒火燎，待眾人頂著被燒得破破爛爛的衣服和胳膊腿上燎出來的火泡站在村外時，紛紛長出一口氣。

  “大意了，居然沒有想到這是個陷阱。要不是有人疏忽留了條路，咱們怕是真出不來了。”劉大龍摸摸頭發，沾了一手燒焦的灰。

  “不是疏忽，是對方不想趕盡殺絕留下的警告。”穆寒亭說著也是心有餘悸，如果對方想殺他們，天時地利皆宜，趁著黑燈瞎火打黑槍他們一個也跑不了。對方卻選擇放他們一條生路，就像在警告，不要再深究否則性命不保。

  “管他是不是警告，老子一定要找到他，叫他也嚐嚐皮肉被火烤的滋味。”劉大龍咒罵著拍了拍胳膊，“哎，你去哪兒，不找傅薇了？”

  “我知道她在哪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