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站在解剖室外的過道裏抽煙，煙霧吐出去又溜著風吹過來，嗆得她咳嗽起來，心口跟著疼得發脹。

  她瞧一眼手頭還燃著的煙，轉身在窗台上撚滅，從口袋裏拿了顆糖放進嘴裏，直到徹底平了咳嗽才走回屋裏。

  馮藝淑在看林靜一，或者說隔著冷凍櫃的格子憑吊一具屍體。

  是她把人帶過來的，不管馮藝淑對林靜一有沒有一絲男女之間的喜歡，她都有義務告訴她這件事。而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的是大哥從火車站逃走，有些感情債當斷不斷終會反受其亂。

  她走進屋子，馮藝淑已經從冷凍室裏出來了，正攏著衣服往外走，鼻頭發紅見她進來吸吸鼻子道，“姐，真冷啊。”

  她打量她兩眼上前給她戴好圍巾，“冷就多穿點。”

  “知道了。”

  靠著她的那條胳膊輕輕顫著，她裝不在意地雙手環抱著她的肩使勁摟了摟，“我送你回家？”

  “不了，我去門口坐黃包車，還要給學生上課呢，雖然也沒幾個人了。”馮藝淑低著頭無意識地拍了拍手套，“姐，我先走了啊。”說罷疾步走出房間。

  傅薇站在原地沉思一下追了出去，“藝淑，你等等。”

  說著冷的人眼圈已經紅了，嘴角輕輕抽動著，難以抑製的悲傷壓在心頭。她對林靜一或許沒多深的感情，但終究是相處過且對她有好感的人。更重要的是前一刻人還在馮公館得了她的冷眼，後腳就死在了大馬路上，這讓她尤其覺得愧疚。

  “走，我送你。”傅薇拉著她坐進車裏，從口袋裏拿出帕子遞給她，“雖然人死事了，但我覺得有些事還是該讓你知道，關於林靜一的好的壞的我都要讓你知道。”

  “他有好的一麵嗎？”

  “當然，至少對你他算是個好人。你被綁架那天我把那張素描給他看了……”傅薇簡單說了自己在塔樓附近看到程蘭的經過，“最後砍斷繩索也是他的人做的，如果不是那一刀你不可能還坐在這裏。”

  “可是他沒去不是嗎？”

  “有事絆住了吧。”

  馮藝淑聽完反倒不哭了，“姐，你不用擔心我，我哭是因為覺得曾經有那麽一個活生生的人對我好喜歡我，現在卻成了一具屍體，傷感罷了。如今聽你一說加上之前對他的了解，我又覺得他還是死了的好，否則還不知道要做下多少壞事。”

  傅薇有些意外地看著她，“我還以為你會重現宋鉞離開時的消沉低迷呢？能想開就好。”

  “姐，我真的想開了，你看不管宋鉞也好還是林靜一也罷，我們之間的情意都是不對等的，這樣是注定得不到幸福的。我相信以後我一定能找一個兩情相悅的人，就像你跟穆會長那樣，相互愛慕相互幫助共同成長。”

  “會有的，你還年輕後麵的日子還長。”傅薇靠著椅背鬆了口氣，天真無邪的表妹也已經成長如斯了，果然環境和磨難能加速人的成長。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傅薇開車送她回學校，剛經過拐角順著警局門口跟過去一輛車。

  “將軍，剛才那個穿灰白色大衣的人就是林隊長的心上人，他們是一個學校的同事，我聽程蘭跟吵過幾回，說隊長不該看上一個中國人。”副駕駛的人指著前頭開走的車，回頭說道。

  後排坐著一個老頭兒，帶著禮帽拄著拐杖，露在帽簷下的雙眼滿是陰鷙，“把她請過來，我要問話。”

  “外頭人多，等進了學校……”

  “我說的是現在。”老頭兒沉著聲音壓住了那人的後半截話。

  “哎，咱們找個地方就下手。”

  “我說的是請，對待女人要溫柔一點，尤其她還是靜一的心上人。”

  “哎，請過來請過來。”

  傅薇把馮藝淑送到學校，看著她走進教學樓才在院裏調轉車頭準備回警局，轉彎的瞬間後視鏡一閃而過一輛車牌，有些眼熟。

  馮藝淑進到所在教室的走廊，同事抱著一遝作業過來，見著她欲言又止神情帶著同情和關切。

  她衝對方笑笑進了教室，課程沒什麽新意加上沒幾個人來聽，上到半截留下所有人自習她來到教師休息區。林靜一的桌子上空空如也，水杯筆筒教案全都不知所蹤，想來是學校收走了吧。

  “藝淑，你沒事吧？”同事走過來拍拍她的肩，“我們都聽說了，你別難過啊。”

  “你們怎麽知道的？”

  “早上有人過來收走了林老師的私人物品，說他家中有事已經辭職回鄉去了。你可別難過啊，你看咱們學校還是有很多青年才俊的。”

  她苦笑一下收回自己的話，如此甚好，至少在這些人的記憶裏他還活著，帶著靦腆寬和大方的好人形象。

  “馮老師，學校門口有人找你。”門衛室那裏打來了電話，同事接後轉告她。

  她也沒多想，來到大門口見到了人，一個陌生男人，見了她很是恭敬地鞠了一躬，“馮小姐，林先生的父親想見你。”

  父親？馮藝淑抬眼，隔著慢慢滑下的車窗看見了裏麵坐著的老頭兒，林靜一的義父？是那個什麽將軍吧。

  “對不起，我不認識什麽林先生。”

  “我可能沒說清楚，就是林靜一林老師，你們是同事，他還追求過你。”

  她抿了一下嘴搖搖頭，“你說錯了，我們是同事不假但他沒有追求過我，我也沒有答應他什麽。不好意思，我還要上課，告辭。”說完她轉身就走，那人一個箭步過來拽住了她的手臂。

  “不好意思，請上車。”

  “你幹什麽？放開。”

  馮藝淑掙紮著往後退，張嘴要喊對方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怎麽不乖一點呢？我讓你上車又不是要殺你。”

  被綁架劫持的那種恐懼感又來了，她張嘴咬著對方的手掌拚命掙紮，那人倒抽著涼氣把她往車裏拖。

  嘟嘟，刺耳的哨子聲響起，一個警員撒腿從路對麵跑過來，提起手裏的警棍對準那人的腦袋就是一棍，“放開，當街挾持人質，我可以把你就地正法。”

  被打得嗡嗡悶響的人鬆開手回頭看去，探出去的手迅速摸到了腰間的槍，“你找死！”

  “放下！”

  （本章完）